79.第七十九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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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葛磊也沒有死過,他哪裡知道一個人死了之後會看到什麼東西, 看著自家老娘像是大姑娘一樣的麵孔, 葛磊感覺自己整個人又開始發暈了。

白珍珍是個大美人,歲月對她似乎格外優待, 即便是現在已經哭成了淚人樣,也無損於她的美貌。

說來也是,若不是因為她生的極美, 葛青山也不會寵了她這麼多年。

看著小兒子醒過來了,白珍珍哭得更加厲害了, 也虧得這是葛青山的宿舍, 裡麵沒有其他的人,否則的話旁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葛青山原本是去給小兒子拿藥去了,結果離宿舍還有七八米遠, 就聽到了自己老婆的哭聲, 他的心瞬間擰成了一團,邁開大步跑了過去, 他一把推開宿舍的大門,那扇木門撞到了牆上, 發出了砰地一聲響來。

葛青山哪裡顧得著這個, 快步來到了白珍珍的跟前。

“珍兒, 你這是咋啦, 你彆哭了, 哭壞了眼睛我可會心疼的。”

葛青山回來了之後, 白珍珍可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一扭腰撲到了葛青山的懷裡歐麵裡麵,揪著他的衣服放聲哭了起來。

看到自己老婆哭成這個樣子,葛青山心慌意亂,他急忙將手中的玻璃藥瓶放在了一旁的櫃子上,輕手輕腳地拍打著她的後背。

“乖啊珍兒,你老頭子在這兒呢,你可彆哭了,有啥事跟老頭說……”

葛磊感覺自的頭昏沉沉的,原本又要暈過去,結果卻被葛青山的大嗓門給吵醒了,他吃力地睜開眼睛,側頭看了過去。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男人站在他床邊不遠處,那男人的長相原本是十分威嚴的,然而此時臉上卻滿是慌張之色,嘴裡麵輕聲細語地哄著自家那個年輕了好多歲的老娘。

這樣的畫麵是年輕時候的葛磊經常看到的,然而自打他五十歲的時候老兩口相繼去世,之後這樣的畫麵也就隻能存在於他的回憶之中了。

沒成想自己死了死了,居然又見到了這樣的畫麵來,葛磊頭疼欲裂,整個人都產生了一種錯亂感。

眼下的情景實在是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他懷疑自己真的就是身處在其中,那種錯亂感越來越強烈,葛磊聽著自己老爹的輕聲細語,張了張嘴,從嘴巴裡麵擠出來一句話來。

“爹,我頭好疼……”

大約是因為燒的時間太久,葛磊已經是渾身無力,他的聲音如同蚊訥一般,房間裡麵的那兩個人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葛磊:“……”

葛青山好說歹說地哄了大半天,白珍珍終於是不哭了,葛青山看著白珍珍那哭的通紅的眼睛,心疼的要命,擰了乾淨的毛巾,仔仔細細地幫著她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珍兒,你說你哭啥子喲,有啥事不是有你老頭子在麼?你放心,隻要有你老頭子在,你啥事兒都不用操心。”

聽著葛青山的話,白珍珍的心情好了起來,她抿了抿嘴唇,臉上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來。

哪怕都已經是四十出頭的人了,可白珍珍仍舊漂亮的驚人,看到妻子露出的笑容,葛青山不由得癡了。

被那夫妻二人忽略了很時間的葛磊:“……”

他覺得自己的老頭老娘一定是忘記了這屋子裡麵還有一個他在呢。

事情到了現在,葛磊大約也明白了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

死後人會不會變成鬼葛磊不知道,不過人若是死了,大概是不會在有疼痛難受之類的感覺,畢竟這些感覺都是由中樞神經傳遞反饋大腦的,人死之後,身體機能便徹底失去作用。

所以死人不會有感覺。

死人不會有感覺,但是他現在能感覺到自己頭痛,身體乏力,那也就說明了他現在是個活人。

剛剛自家老娘在叫他二蛋,那也就是說現在他仍舊是他,並不是像電視上麵演的那種借屍還魂什麼的,他還是葛磊。

不過他的老頭老娘在他五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他們不可能還活著。

然而現在他們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麵前,而且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那他現在定然就不會是那個六十三歲的葛磊。

混沌的大腦仔細分析了一大堆,之後葛磊吃力地抬起自己那隻沒紮針的左手,看著自己那像是柴火棍一樣的乾瘦手臂,葛磊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現在似乎變成了小時候的他……

冷靜分析到現在之後得出這個結果的葛磊懵了。

他當了三十幾年醫生,原本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可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這已經將他的世界觀徹底顛覆了。

是夢嗎?

頭部傳來的疼痛感如此真實,那些像是將他顱骨劈開的疼痛感告訴他,一切都不是夢。

被醫鬨刺中胰臟身亡的他又活了過來,隻是活過來的他卻又變成了小時候的他。

這個事實還真的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去接受。

那邊終於膩歪好的夫妻兩個終於想起了宿舍之中還有其他的人在,葛青山急急忙忙地朝著吊瓶裡麵看,卻發現吊瓶裡麵的藥水已經空了,他急急忙忙換上新的吊瓶,弄好之後才朝著床上看了過去。

床上的葛磊睜著眼睛看著葛青山,那雙黑漆漆的眼睛裡麵沒有絲毫的光彩存在。

葛青山心中一揪,伸出手摸了摸葛磊的額頭,感覺到他額頭上的熱度退下去之後,他方才鬆了一口氣。

“二蛋啊,你醒了,現在感覺咋個樣?”

葛磊的眼睛轉動了一下,沙啞著聲音開口道:“還好。”

葛青山還想說什麼,白珍珍已經湊過去抓住了葛磊那隻沒有紮針的手。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你可把娘嚇死了。”

看著葛磊吃完了之後,葛青山極為自然地將飯盒接過來放到一邊兒,雖然他的燒退了,但是葛青山尤不放心,仔細替他檢查了一番,確認他沒有什麼大事兒了之後,方才長鬆了一口氣。

“二蛋啊,你這次可得感謝你娘,要不是你娘背著你跑了七八裡路過來,你這次怕是就得到閻王爺那裡報道去了,你長大了可得好好孝順你娘,她對你可真的是好的沒話說。”

確定了葛磊沒有什麼大礙之後,葛青山便開始向他說自家老婆的好來。

葛磊知道自家老爹很寵著老娘,哪怕是老娘在家裡麵什麼活兒都不乾,對孩子們也采取放養的政策,家裡麵的大事兒小情都是他們的大姐葛鑫做的,等到他們大了之後,洗衣服做飯便是幾個孩子輪流著來。

彆的莊戶人家這都是女主人乾的活兒,可是在他們家裡麵偏偏就不一樣,人家是老娘照顧娃子,他們家裡麵是娃子照顧老娘。

有什麼好吃好喝的得先緊著老娘吃,老娘吃了最好的,剩下的才是他們兄妹幾個分。

葛磊起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家和彆人家裡麵不一樣,可是他心裡麵沒有一點兒的怨言,各家有各家的過法兒,人家家裡是一種過法兒,他們家裡麵也是一種過法兒,各有各的好,各有各樂。

老娘對孩子不上心的事兒,他們的老爹應該也是心知肚明,所以隻要他們老娘做了什麼在彆人家都是很正常的事兒,他們的老爹就給他們一遍遍地洗腦,說他們的老娘多好,多愛他們之類的。

這麼年年日日下來,老娘對他們好,他們得孝敬老娘的思想便根深蒂固了。

小時候的葛磊傻不拉幾的,葛青山說啥便是啥,換了個內瓤六十三的老葛磊,在聽老爹說這些事情,便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他並沒有笑出來,反而點了點頭,極為認真地說道:“爹,我知道咧,我會好好孝敬娘滴。”

聽到葛磊這麼說,葛青山滿意地笑了起來,他叮囑白珍珍在這裡照顧著葛磊,而他則拿著飯盒出去洗刷,等到洗刷好回來了,又開始忙碌著收拾了起來。

葛磊靠坐在床上,看著在屋子裡麵轉來轉去的葛青山,開口問了一句:“爹,你這是做啥子?”

葛青山拿了幾件衣服放進灰色的布袋子裡麵,然後又將基本中醫書放了進去,等到收拾好了之後,他方才回頭看向在床上靠著的葛磊。

“我向醫院裡麵請了幾天假,這不是要割稻子了麼?你大姐嫁人了,家裡麵就少了個壯勞力,你娘身體弱,哪裡乾得了地裡的活兒?我這不得回去乾活兒去。”

葛磊愣了愣,隨即想起現在七月底,正是農忙的時候,生產隊那裡強製性地要求家家戶戶都得出至少兩個壯勞力來乾活兒。

從前王珍珍是不下地的,葛青山又得在醫院裡麵上班,他們家的壯勞力就是大姐葛鑫和二哥葛森,今年葛鑫出了門兒,成了彆人家裡的人,三姐葛淼和四哥葛焱都還沒有成年,隻能算半個勞動力,剩下的葛垚,葛磊,葛晶都是小屁蛋子,地裡麵的活兒一點兒都指望不上。

以葛青山疼老婆的性子,定然得回家乾活兒去。

直到這個時候,葛磊才想起來,在自己三姐四哥他們長大之前,每到農忙的時候自己老爹都會請假回家乾活兒。

其實對老爹老是請假的事兒醫院裡麵也是頗有微詞,但是他們葛家是中醫世家,葛青山的醫術極棒,手裡麵又握著幾個隻有他才知道如何調配的藥膏秘方,醫院領導也就對他老是請假的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現在老爹在那裡忙忙碌碌收拾著東西,白珍珍就捧著個白瓷缸子坐在一邊兒看著,白瓷缸裡麵是葛青山特意給她衝的紅糖水,她喝了一大半兒才想起來床上躺著葛磊,忙將隻手裡麵的白瓷缸子遞到了葛磊的麵前。

“二蛋,你喝點兒不?”

葛磊看著缸子裡麵那鋪了個底兒的水,搖了搖頭:“我不渴,娘你喝吧。”

白珍珍笑了笑,將白瓷缸子裡麵的水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甜甜的紅糖水下了肚,白珍珍舒服地歎了一口氣,抬頭一看,見葛青山已經快收拾好了,白珍珍便開口說道:“青山,你弄好了沒?等會兒天太晚了,我可不敢走那路。”

“快了快了,你等等,馬上就好。”

說著,葛青山又加快了速度,沒一會兒的功夫便全都收拾齊整了,他將那布袋子掛在胸前,然後走到床邊兒幫著葛磊穿鞋子。

“爹,我自己來就成了,你不用管我……”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葛青山已經幫著他穿好了鞋子,看著葛磊那還沒有恢複血色的臉,葛青山背過身去,示意他趴到自己背上。

葛磊看著自己父親那寬闊的後背,眼睛有些發酸,然而他到底不是個孩子,哪裡能讓自己的老爹背?

“爹,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能走,你能走啥?要是讓你自己走,你到明早兒都到不了家,可彆廢話了,叫你懂事兒也不是叫你瞎懂事兒的。”

到最後葛磊還是趴在了葛青山那寬闊的後背上麵。

葛青山鎖了宿舍的門,背上背著自己兒子,手裡拉著自己老婆,大步朝著南拐去了。

現在不比後來,從醫院回去的小路完全就是泥土路,總共不過一米寬,堪堪隻夠兩個人並排走著的,這路也不是筆直的,而是彎彎曲曲的,一不小心就會踩到路邊兒,站立不穩就會滑溜到旁邊的水渠裡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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