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源氏大將退治鬼王, 功成回京, 由他的式神留下殿後。鬼切在折返途中與茨木童子相遇,並砍下了他的鬼手。鬼手散發出的瘴氣使他身為大江山妖怪的記憶複蘇,鬼切終於想起自己被源賴光封入刀中、抹去記憶的真相, 這些年來他不知屠戮了多少自己的同族, 往日的一腔忠誠, 全部變成了笑話。
鬼切以獻上鬼手為由, 回到了源氏宅邸。
從他踏入大門的那一刻起,便再也無法抑製胸中的仇恨, 揮刀將守門的武士斬成兩半。
宅內鮮血遍地, 猩紅液體彙聚成蜿蜒的血流,濃重的鐵鏽味充斥了鼻腔。這無疑是一種惡心到令人想吐的味道,然而它卻調動了複仇者體內最殘暴的因子。
麻倉鈴一接到消息, 立刻放下手中事務, 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源氏家族。
鬼切下手很重, 大部分倒在血泊中的人都救不回來了,就算僥幸續命,也得終生落下殘疾。葉王給他們施加了止血的術法, 讓仆從送去大夫那兒。
鬼切背對著他們, 發絲變得花白,頭上出現了兩根猙獰的鬼角。
“鬼切!”
“不要過來,否則我就殺了你!”他猛地轉過身,沾血的刀刃指向前方, 見麻倉鈴依舊不為所動,便聲嘶力竭地吼道,“麻倉鈴!!”
印象裡這是鬼切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果然神誌不清了,沒辦法控製自我。
麻倉鈴頓了一下,繼續往前走,“你打不過我。”
這是事實。
她對自己的刀太過了解,幾個來回就決定了勝負。
麻倉鈴往他身上拍了張定身的符咒,輕巧地抽走對方的武器。
這和服打起架來著實不方便,不然她還能讓鬼切體驗一下什麼叫恐懼。哦不對,那應該叫未來契約者愛的教育。
然後她看向了地上那具衣著華貴的屍體,或者說傀儡。
“賴光大人,您乾什麼呢,這樣會引起恐慌的。”她嫌棄地看著傀儡肚子上的血洞,鬼切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連這種障眼法都認不出來。“人我帶走了,就算以後你來問我要,我也不會還給你的。”
都提醒過他小心一點了,居然還是發生這樣的事。麻倉鈴頗為複雜地想,果然這個夢境裡故事的走向不可逆轉,幾個不相乾的路人都保不住……或者說源賴光根本就不介意。
鬼切咬著牙,一副“本人凶獸,生人勿近”的模樣,麻倉鈴乾脆又拿了張符咒把他眼睛給蓋住。
眼不見為淨,彆瞪了,沒用。
“葉王大人,請幫助我封印他。”
“他已被鬼氣侵蝕,並非封印就能簡單了結。”
封入黃泉之境是最簡單的方法,但麻倉鈴肯定不願意就是了。
“後續的事情我會處理,請您相信我。”
“好。”葉王走到鬼切身邊,用靈力畫下了封印的陣法,他說出的那幾個簡單的字符,在複仇者耳中卻如神明般空遠,“現在,你自由了。”
當初源賴光以血為印,與他簽下主仆之契。
現在葉王同樣以自己的血為代價,抹掉了源氏的契約。
封印之陣散發出刺眼的金光,片刻過後,一把刀咣當掉在地麵上。
鋒利的刀刃上隱隱有殺氣外泄,連顏色都透著駭人的血紅,令人心生畏懼。
完全是凶器了,要想這煞氣完全消去,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麻倉鈴在那棟宅邸中呆了很久,才將枉死的怨魂超度。之後的好幾天,她都覺得自己身上還帶著糟糕的鐵鏽味,怎麼洗都洗不乾淨。
她決定憑借自身溫潤的靈力來鎮壓煞氣,就一直把刀帶在身邊。
希望鬼切能早一點恢複理智,手中沾染的罪孽就用漫長的黑暗來償還吧。
那之後,京中大街小巷都流傳起了源氏家主身受重傷的消息。對外說是家中武士被妖魔附身,多虧葉王趕到及時,他才得以保下性命。
沒多久土蜘蛛及其手下就化為人型前來刺探虛實,結果被源賴光重創,狠狠地坑了一把。
一連串操作非常流暢,令人驚歎,到最後都不知道這人到底想乾嘛。
麻倉鈴撫摸著長刀冰冷的鞘,不禁歎氣,“現在賴光大人應該很想打死我,封印也就罷了,還把契約也抹掉,白訓練這麼多年。”
葉王嗯了一聲,“那是我做的。”
“……鍋就不讓你背了。”
她也是心情複雜,難得談心一次,還遇上突發事件,處理完災難現場回來,早就氣氛全無。
英雄,不需要愛情。
嗬。
“對了,你要不把上次那個封印陣也寫進書裡?”麻倉鈴忽然想到,“封印的同時無副作用切斷契約,這麼神奇的技術,不傳下去可惜。”
真是想讓現代麻倉家某些半吊子來學一學,看看人家先祖是怎麼施術的,強製把契約斷了,也沒讓任何一方承受反噬。一目連做錯了什麼要成為他們蹩腳陰陽術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