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第三百三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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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已經逐漸蔓延到牆角下,可供她落腳的地方越來越少, 很多時候她隻能邁開大步從草叢中躍過去,她的褲子、腿部被那種看似柔軟,實則有刃的鋸齒草割得不成樣子。鋸齒草看起來柔軟, 但隻要碰到它, 草葉便立即繃得筆直, 變成一把鋒利的鋸子,把她的牛仔褲劃出一條條口子, 連同她的腿都被劃得傷痕累累, 鮮血淋漓。

如果她沒有在這些植物把路徹底封死前找到救援,她很快就會變成這些植物的養分。死亡的威脅讓她心急如焚、充滿恐懼,連腿上的傷覺得不那麼疼了, 也不在乎鋸齒草會不會再在她的腿上添幾道新傷口。

她唯一慶幸的是沿途的路上長著很多那種呈鐵鏽色的荊棘植物,它們的鐵鏽球誘惑著消滅著大部分鬼手藤,有效地扼製了鬼手藤的生長和蔓延速度。她發現有鬼手藤的地方, 幾乎都會伴生有鐵鏽球。

她認為如果不早點把這些植物清理乾淨, 估計到明天, 它們就能把沿街兩側的這些建築、商鋪的大門給封得嚴嚴實實的, 到時候屋裡的人想要逃生,連門都出不了。

不過從眼下的情況來看, 連她自己都覺得屋裡比外麵安全, 且很少有人出來清理外麵的植物, 隻偶爾能看見一兩間臨街的小商鋪開著門,有人穿著防水服、戴著厚厚的塑料手套和口罩、拿著鏟子在清理門口的植物。

不時的,有樓上的住戶從陽台、窗台往樓下傾倒清理出來的植物殘枝。

莫卿卿即使是緊貼著建築物的外牆走,仍難免被一些汁液濺到。好在這些植物並不全是鬼手藤這種帶有腐蝕性的,暫時對她造不成什麼實質傷害。至於有沒有毒或彆的危險,她不得而知。

陸陸續續的,沿街兩側的人多了起來。偶爾還能看到街對麵有三兩成群的人在牆根下行走。這些人幾乎個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頭上戴著頭盔、帽子,臉上戴著口罩或蒙著圍巾,手上拿著棍子、菜刀之類的東西。走在外麵的全是成年人,沒有老人,也沒有小孩。

莫卿卿見到的行人都彼此距離很遠,中間有著無數危險的植物阻隔,歇了結伴同行的心思,全神貫注地趕路。

她走餓了,便把兜裡壓扁的那盒泡麵取出來,邊走邊往嘴裡塞。

她走到一家酒店前,遠遠看進大堂,依稀有工作人員還在上班,並且還有電,不由得停下了步子。這酒店看起來似乎很安全,她猶豫自己要不要住進去,可是酒店裡麵裝修的豪華,又摸了摸自己兜裡的錢,她連一晚的房費都付不起。

莫卿卿默默地看了眼酒店,又繼續趕路。

她走出了大概有半條街的距離,天色忽然暗了下來,烏雲翻滾,刮起了大風。

風太大,飛沙走石,公路上的植物東搖西晃,發出嘩啦啦的搖顫聲,那些打開的車門更是被吹得在風裡不斷地晃動,哢嚓哢嚓的陸陸續續被風折裂吹遠。

莫卿卿想起昨晚的那一夜風雨和室外隨處可見的屍體。她不敢再走下去,調頭就朝剛才見到的酒店跑去。那是離她最近的還開著門能求生的地方。

這段路是她剛走過的,路況熟,她瘸著腿忍住痛,飛快地往回跑。

她沒用幾分鐘時間便跑到了酒店外。

酒店門口是停車場上,長滿了蘑菇和雜草,就連通往大堂的車道上都長滿了色彩斑斕的蘑菇,還有鋸齒草、鬼手藤、一株約有半人高長得有點像喇叭、散發著糖果甜味的大株植物,以及一些不太起眼的不知名灌木類植物。她看到鬼手藤旁邊有一株鐵鏽球,鬼手藤都圍繞在鐵鏽球旁邊,便踩著蘑菇、鋸齒草等快步往酒店大堂跑去。

她推開酒店大堂門口的旋轉門衝進去,有服務員朝她看來。她站在門口,按住胸口用力地呼吸,腿上的傷口傳來疼痛難忍。

她轉身,隔著玻璃朝外望去,見到外麵一片昏暗,酒店外種的樹、地上長的草被大風不斷旋轉著撕扯,長在車頂上的巨型蘑菇都被掀翻了。

突然,有女人的尖叫聲傳來:“快讓她出去!”那聲音尖銳中帶著淒厲。

莫卿卿回頭,一個看起來有二三十歲、穿著時尚的女人正滿臉驚恐地看著她。那模樣好像她身上有什麼傳染病似的。她這才注意到酒店的大堂裡聚集了不少人,還有好多人提著行李。

尖叫的女人的旁邊還站著一對老夫妻,像是她的父母,他們還帶著一個孩子。

那女人見到莫卿卿回頭看來,又朝她指,說:“出去!”又麵向酒店的保安叫:“快叫她出去,我們還帶著孩子!你們怎麼辦事的,怎麼能放她進來,你看她身上多臟,萬一被傳染了怎麼辦!外麵可都是屍體,說不定帶著傳染病。”

那聲音又尖又利透著無比的恐懼和驚惶。

莫卿卿回頭看向屋外,這時候讓她出去,那跟讓她去死有什麼分彆?她看向大堂中的其他人,發現他們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恐懼,那麵色很不好看。

站在離她約有四五米遠的保安對她說:“你出去。”隨即臉一繃,吼她:“出去!”

旁邊有四五十歲,剃著小平頭,個子至少有一米八,顯得特彆高壯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他對那保安說了句:“彆這樣!”在距離莫卿卿大概一米多遠的地方停下,問:“小妹妹,你從哪裡過來的?外麵現在是什麼情況?”

莫卿卿狐疑地看了眼這中年男人。

那女人又尖聲叫:“你讓她出去!外麵那些東西有毒,會傳染會死人的!”

莫卿卿沒理那女人,對中年男人說:“我從一中附近過來的,天亮就出門了,走到現在才到這裡。路上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很可怕的植物和蘑菇。有種我把它叫做鬼手藤的植物,見到了一定要離得遠遠的,但凡碰到它的東西都會被它的觸手抓住,然後它就會噴出有腐蝕性的汁把抓到的東西融了。”她說完,看了眼那還在尖叫著讓保安把她趕出去的女人一眼,不再說話。

中年男人對莫卿卿和言悅色地問:“見到有部隊嗎?”

莫卿卿搖頭,說:“沒見到,路上塞車,把路塞得嚴嚴實實的。”

中年男人又問了些彆的情況。

莫卿卿把她見到的都說了,說:“我知道的就這些,沒彆的了。”

中年男人見問不出彆的什麼,客氣地說了句:“謝謝啊。”對保安說:“把她請出去。”

莫卿卿沒想到那中年男人和言悅色地過來向她打聽消息,然後立刻翻臉無情。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中年男人。

那保安拿著警棍上前作勢驅趕她,麵帶不忍,低聲說:“沒辦法的,你還是出去吧,不要讓我們難做。”作勢抬手欲打,又有兩名保安走過來幫忙。

莫卿卿背靠在玻璃上,她看向大堂裡的人,忍不住眼圈發紅,說不上是委屈還是彆的情緒,隻覺有點堵得慌。她看了看那男人,又看了看保安,再看了看大堂裡那些都避得遠遠的,沒有一個站出來給她說句話、肯讓她留下的人,她扭頭看向外麵的狂風大作一片陰沉的天,摸出放在兜裡的匕首握在手裡。

保安見到莫卿卿摸出匕首嚇了一大跳,大吼一聲:“你乾嘛?放下匕首!”

莫卿卿轉身穿過旋轉門出了酒店大堂,她辯認了風向,找了個背風的角落坐下。

風很大,即使有身後的牆角替她擋住風,仍舊有風不斷卷來,順著破了洞的牛仔褲、衣領、袖口往身體裡鑽,感覺體溫不斷流失,身上越來越冷。她縮在角落裡,往前幾十步的距離就是酒店玻璃窗裡透出來的光,酒店裡開著空調,很暖。可她卻覺得,讓她跟那些人待著受那些白眼唾棄,她寧肯死在外麵。

她鞋子和褲子上滿是汙血混著汙泥,腿上滿布傷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上沾了多少真菌孢子,會不會也變成那長滿蘑菇的屍體中的一員。

莫卿卿縮成一團,往掌心裡嗬著熱氣。熱氣沒等吹進掌心便被大風吹散,她凍得渾身打顫。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即使自己不因感染真菌孢子而死,也會凍死。她站起來,在原地踱步取暖。

風順著褲腿往裡鑽,兩條腿都凍麻了,她的身上也越來越冷。

莫卿卿覺得自己待在室外不是辦法,到晚上那隻有幾度的氣溫,真能把隻穿了一條破爛牛仔褲的自己凍死。

她扭頭朝有燈光透出來的酒店大廳看去。她想避進去,不過想到避進去的結果也隻會是被保安打出來,她現在這樣子要是再被打出一身傷,那就更沒活路了。

莫卿卿不再猶豫,咬咬牙,縮著身子,握緊匕首,一頭紮進了風裡。

莫卿卿說:“上廁所。”

風傾然裹著豺皮起身,說:“你點個火把,要不然點個卡式爐……”她的話音到一半,赫然發現桌子上烤肉的三個卡式爐隻剩下兩個。其中一個卡式爐連同上麵的烤盤和烤肉一起沒有了,在原地留下一張用水泥塊壓著的書信紙。

她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有人來過!

她沒想到這商場裡居然還有彆人,並且,趁她倆睡熟了摸了進來,而她倆居然都不知道。

風傾然嚇出一身冷汗,瞬間睡意全無。她打開手電筒,朝紙上看去。

紙上寫著字,字跡很清秀:姐姐,對不起,我和妹妹太餓了。

風傾然震驚得無以複加。

莫卿卿驚愕地看著風傾然手上的紙,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她說:“我們之前從地下室到頂樓都沒見到有人,而且,他們為什麼躲著我們?”

風傾然忽然想起一事,她說:“我們在這商場裡沒有見到受感染者,也沒有見到他們屍體。那些被感染的人去哪了?”

莫卿卿想起自己的經曆,說:“估計被趕走了吧。等會兒說,我先去上個廁所,晚上吃多了。”她說完翻出紙巾,把烤盤從卡式爐上端開,捧起卡式爐就往距此不遠的商場廁所趕去。

風傾然:“……”她看著瘸著腿出了料理店的莫卿卿,有點無奈地暗歎口氣,又朝手上的紙看去。

她略作猶豫,裹著豺皮到料理店門口,想看看能不能發現留紙張的人的蹤跡。

商場裡除了呼嘯的風聲便再沒其它聲響,就連在一樓築巢的青鱗獸都安靜了下來。此刻似乎是剛入夜不久,外麵正刮著大風,灌進商場裡的寒風四處卷蕩。

這正是一天裡最冷的時候。

風傾然手腳都僵了,又見對方不願露麵,也歇了頂著嚴寒去尋找他們的心思,回到榻榻米上蜷縮在豺獸皮中。

不多時,莫卿卿瘸著腿回來了,她回到榻榻米上,用豺皮裹住自己便要繼續入睡。

風傾然喊了聲:“小莫。”

莫卿卿打了個嗬欠,說:“睡覺。”

風傾然的睡意全無,便繼續說道:“你說那些避到商場裡的感染者會被趕到哪兒去?這麼大的商場,感染者的數量肯定不少,如果要將他們全都驅逐出去,肯定會發生衝突。最好的辦法就是在商場裡劃一塊地方給他們,劃出來的地方要與沒被感染的人有足夠安全的距離。一樓到八樓都沒有發現感染的人,地下一層也沒有,那就隻有……地下二層?你說他們會不會在地下二層?”

莫卿卿捂著嘴又打了個嗬欠,困盹地閉上眼。她想起自己從旅館出來後見到的情形,她想肯定也會有很多人像避到沿街商鋪一樣避到商場。她說:“即使那些人躲到商場,也很難活得下來。植物種子沾在身上,如果沒有處理掉,是會長到人身體裡去的。我覺得我能活下來,跟我及時把身上的植物種子用酒洗掉有很大的關係。商場裡肯定沒有那麼多的水和酒精給那麼多人洗澡。”她說到這,突然想起她遇到風傾然的時候,風傾然不像是洗過澡,便問道:“風傾然,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料理店裡一陣安靜。

莫卿卿以為風傾然睡著了,便翻過身繼續睡。

在莫卿卿快要睡著的時候,風傾然的聲音把她吵醒了。

“我的車上有傘,正好還有之前購買的遺忘在車上的新衣服。雖說我身上仍然被打濕了,但及時換上乾淨衣服,身子也用毛巾仔細擦過。我是在天亮後才有感染症狀的,下午加重,之後就被趕出落腳的飯店,迫不得已之下,讓……讓阿寶撬開了戶外店的門。”

莫卿卿好奇地問:“阿寶?是誰呀?死了嗎?”

風傾然又是一陣沉默。

莫卿卿覺察到風傾然的情緒不對,暗罵聲自己:“笨,都沒見到人,肯定是死了。”

“是我前女友,她在第二天跟著撤離的人一起走了。”

莫卿卿“啊”了聲,說:“她把你扔下了呀。咦?前女友?女友?”她驚奇地坐起來,擰開頭燈朝風傾然看去。風傾然整個蜷在豺皮中,隻有頭發露在外麵。她想到風傾然那黑乎乎的臉,便不指望看清楚風傾然的反應。她想了下,說:“好吧,我理解。”便又躺回去了。她說:“我知道,這叫百合。二悶可喜歡看百合了。”

風傾然聽到莫卿卿跑題到吳悶悶那,暗鬆口氣。

莫卿卿睡醒的時候,風傾然已經起床。

料理店裡多出幾個煤氣罐和煤氣灶,店門外還堆著一大堆垃圾雜物和兩個超大號的不鏽鋼大鐵桶。大鐵桶裡燃著火,支開的人字梯架在大鐵桶上方,一張豺皮攤開鋪在人字梯上。

她拖著傷腿,走到人字梯旁邊好奇地看著鋪在上麵的豺皮,問:“風傾然,你這是做什麼?”

風傾然說:“給豺皮做個簡單的脫水處理,不然豺皮容易壞。”

莫卿卿心說:“你可真有閒心。”她瞟見旁邊居然支起一排燒烤架,燒烤架上還烤著大塊的豺獸肉。她看了眼旁邊那頭隻剩下骨架的豺獸,覷了眼風傾然,對風傾然的胃深表佩服。

風傾然去拿了個乾淨的餐盤,夾了塊豺肉獸放在餐盤上遞給莫卿卿,又把莫卿卿的那張豺皮拿出來架在人字梯上烘烤。

她見在莫卿卿已經起床,便不再用食用油做燃料,而是將收集到的塑料製品、橡膠製品等東西扔到烘烤豺皮獸的火堆裡,燒出焦黑的濃煙和嗆人的味道。

莫卿卿被熏得直捂鼻。她盯著不知道風傾然從哪裡找來的食用油,對於風清然不燒食用油,非得燒這些垃圾的行為深表鄙視。她不覺得她倆能把這麼多的食用油帶走。

忽然,青鱗獸的低沉急切的吼聲從一樓傳出。

莫卿卿打個激靈,滿眼驚怵地看向風傾然,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匕首。

風傾然聽得青鱗獸的吼聲,繃緊身子,豎起耳朵聽著樓下的聲響。

青鱗獸的吼聲不斷,伴隨著青鱗獸的吼聲一同傳出的,還有它移動時撞到或踩壞物體時發出的聲響,像是在四處尋找著什麼。它似乎很是焦躁不安,偶爾還發出急促的類似於訓斥幼崽的低吼。

莫卿卿慢慢地靠近風傾然,不解地問:“這青鱗獸怎麼了?”

風傾然聳了聳肩,表示她也不知道。她沒覺察到青鱗獸有攻擊的意圖,便繼續烘烤肉乾和豺皮。

她擔心出現變故,讓莫卿卿把要帶走的生存必須物品打包裝進登山包中,準備隨時撤離。

料理店不通風,店裡全是濃煙,熏得莫卿卿眼淚簌簌地往外淌,嗆得她不斷地咳嗽。她忍無可忍地用手捂住鼻子衝回風傾然身邊,說:“你能不能不要把塑料、橡膠和帶油膝的東西往火裡扔,太嗆人了……”

風傾然站在上風口,一臉淡定地對莫卿卿說:“我也想用環保燃料。”她朝位於上風口的火鍋店裡一指,說:“你把東西搬到火鍋店吧。”

突然,青鱗獸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嘯聲,那聲音渾厚有力,相距極近。

風傾然微凜,悄悄地挪到欄杆旁朝天井下望去。她探出頭便見青鱗獸仰頭站在天井處怒視上方,滿是凶厲的雙眼牢牢地盯著她,跟著便又發出一聲憤怒的吼嘯,鋒利的獸尾狠狠地拍打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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