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認為如果不早點把這些植物清理乾淨,估計到明天,它們就能把沿街兩側的這些建築、商鋪的大門給封得嚴嚴實實的,到時候屋裡的人想要逃生,連門都出不了。
不過從眼下的情況來看,連她自己都覺得屋裡比外麵安全,且很少有人出來清理外麵的植物,隻偶爾能看見一兩間臨街的小商鋪開著門,有人穿著防水服、戴著厚厚的塑料手套和口罩、拿著鏟子在清理門口的植物。
不時的,有樓上的住戶從陽台、窗台往樓下傾倒清理出來的植物殘枝。
莫卿卿即使是緊貼著建築物的外牆走,仍難免被一些汁液濺到。好在這些植物並不全是鬼手藤這種帶有腐蝕性的,暫時對她造不成什麼實質傷害。至於有沒有毒或彆的危險,她不得而知。
陸陸續續的,沿街兩側的人多了起來。偶爾還能看到街對麵有三兩成群的人在牆根下行走。這些人幾乎個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頭上戴著頭盔、帽子,臉上戴著口罩或蒙著圍巾,手上拿著棍子、菜刀之類的東西。走在外麵的全是成年人,沒有老人,也沒有小孩。
莫卿卿見到的行人都彼此距離很遠,中間有著無數危險的植物阻隔,歇了結伴同行的心思,全神貫注地趕路。
她走餓了,便把兜裡壓扁的那盒泡麵取出來,邊走邊往嘴裡塞。
她走到一家酒店前,遠遠看進大堂,依稀有工作人員還在上班,並且還有電,不由得停下了步子。這酒店看起來似乎很安全,她猶豫自己要不要住進去,可是酒店裡麵裝修的豪華,又摸了摸自己兜裡的錢,她連一晚的房費都付不起。
莫卿卿默默地看了眼酒店,又繼續趕路。
她走出了大概有半條街的距離,天色忽然暗了下來,烏雲翻滾,刮起了大風。
風太大,飛沙走石,公路上的植物東搖西晃,發出嘩啦啦的搖顫聲,那些打開的車門更是被吹得在風裡不斷地晃動,哢嚓哢嚓的陸陸續續被風折裂吹遠。
莫卿卿想起昨晚的那一夜風雨和室外隨處可見的屍體。她不敢再走下去,調頭就朝剛才見到的酒店跑去。那是離她最近的還開著門能求生的地方。
這段路是她剛走過的,路況熟,她瘸著腿忍住痛,飛快地往回跑。
她沒用幾分鐘時間便跑到了酒店外。
酒店門口是停車場上,長滿了蘑菇和雜草,就連通往大堂的車道上都長滿了色彩斑斕的蘑菇,還有鋸齒草、鬼手藤、一株約有半人高長得有點像喇叭、散發著糖果甜味的大株植物,以及一些不太起眼的不知名灌木類植物。她看到鬼手藤旁邊有一株鐵鏽球,鬼手藤都圍繞在鐵鏽球旁邊,便踩著蘑菇、鋸齒草等快步往酒店大堂跑去。
她推開酒店大堂門口的旋轉門衝進去,有服務員朝她看來。她站在門口,按住胸口用力地呼吸,腿上的傷口傳來疼痛難忍。
她轉身,隔著玻璃朝外望去,見到外麵一片昏暗,酒店外種的樹、地上長的草被大風不斷旋轉著撕扯,長在車頂上的巨型蘑菇都被掀翻了。
突然,有女人的尖叫聲傳來:“快讓她出去!”那聲音尖銳中帶著淒厲。
莫卿卿回頭,一個看起來有二三十歲、穿著時尚的女人正滿臉驚恐地看著她。那模樣好像她身上有什麼傳染病似的。她這才注意到酒店的大堂裡聚集了不少人,還有好多人提著行李。
尖叫的女人的旁邊還站著一對老夫妻,像是她的父母,他們還帶著一個孩子。
那女人見到莫卿卿回頭看來,又朝她指,說:“出去!”又麵向酒店的保安叫:“快叫她出去,我們還帶著孩子!你們怎麼辦事的,怎麼能放她進來,你看她身上多臟,萬一被傳染了怎麼辦!外麵可都是屍體,說不定帶著傳染病。”
那聲音又尖又利透著無比的恐懼和驚惶。
莫卿卿回頭看向屋外,這時候讓她出去,那跟讓她去死有什麼分彆?她看向大堂中的其他人,發現他們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恐懼,那麵色很不好看。
站在離她約有四五米遠的保安對她說:“你出去。”隨即臉一繃,吼她:“出去!”
旁邊有四五十歲,剃著小平頭,個子至少有一米八,顯得特彆高壯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他對那保安說了句:“彆這樣!”在距離莫卿卿大概一米多遠的地方停下,問:“小妹妹,你從哪裡過來的?外麵現在是什麼情況?”
莫卿卿狐疑地看了眼這中年男人。
那女人又尖聲叫:“你讓她出去!外麵那些東西有毒,會傳染會死人的!”
莫卿卿沒理那女人,對中年男人說:“我從一中附近過來的,天亮就出門了,走到現在才到這裡。路上到處都是死人,到處都是很可怕的植物和蘑菇。有種我把它叫做鬼手藤的植物,見到了一定要離得遠遠的,但凡碰到它的東西都會被它的觸手抓住,然後它就會噴出有腐蝕性的汁把抓到的東西融了。”她說完,看了眼那還在尖叫著讓保安把她趕出去的女人一眼,不再說話。
中年男人對莫卿卿和言悅色地問:“見到有部隊嗎?”
莫卿卿搖頭,說:“沒見到,路上塞車,把路塞得嚴嚴實實的。”
中年男人又問了些彆的情況。
莫卿卿把她見到的都說了,說:“我知道的就這些,沒彆的了。”
中年男人見問不出彆的什麼,客氣地說了句:“謝謝啊。”對保安說:“把她請出去。”
莫卿卿沒想到那中年男人和言悅色地過來向她打聽消息,然後立刻翻臉無情。她瞪大眼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中年男人。
那保安拿著警棍上前作勢驅趕她,麵帶不忍,低聲說:“沒辦法的,你還是出去吧,不要讓我們難做。”作勢抬手欲打,又有兩名保安走過來幫忙。
莫卿卿背靠在玻璃上,她看向大堂裡的人,忍不住眼圈發紅,說不上是委屈還是彆的情緒,隻覺有點堵得慌。她看了看那男人,又看了看保安,再看了看大堂裡那些都避得遠遠的,沒有一個站出來給她說句話、肯讓她留下的人,她扭頭看向外麵的狂風大作一片陰沉的天,摸出放在兜裡的匕首握在手裡。
保安見到莫卿卿摸出匕首嚇了一大跳,大吼一聲:“你乾嘛?放下匕首!”
莫卿卿轉身穿過旋轉門出了酒店大堂,她辯認了風向,找了個背風的角落坐下。
風很大,即使有身後的牆角替她擋住風,仍舊有風不斷卷來,順著破了洞的牛仔褲、衣領、袖口往身體裡鑽,感覺體溫不斷流失,身上越來越冷。她縮在角落裡,往前幾十步的距離就是酒店玻璃窗裡透出來的光,酒店裡開著空調,很暖。可她卻覺得,讓她跟那些人待著受那些白眼唾棄,她寧肯死在外麵。
她鞋子和褲子上滿是汙血混著汙泥,腿上滿布傷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衣服上沾了多少真菌孢子,會不會也變成那長滿蘑菇的屍體中的一員。
莫卿卿縮成一團,往掌心裡嗬著熱氣。熱氣沒等吹進掌心便被大風吹散,她凍得渾身打顫。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即使自己不因感染真菌孢子而死,也會凍死。她站起來,在原地踱步取暖。
風順著褲腿往裡鑽,兩條腿都凍麻了,她的身上也越來越冷。
莫卿卿覺得自己待在室外不是辦法,到晚上那隻有幾度的氣溫,真能把隻穿了一條破爛牛仔褲的自己凍死。
她扭頭朝有燈光透出來的酒店大廳看去。她想避進去,不過想到避進去的結果也隻會是被保安打出來,她現在這樣子要是再被打出一身傷,那就更沒活路了。
莫卿卿不再猶豫,咬咬牙,縮著身子,握緊匕首,一頭紮進了風裡。
莫卿卿緊跟在風傾然的身後翻進商場中,借著屋外投進來的微弱光芒,她隱約能看清裡麵擺放著櫃台,似乎是珠寶首飾專賣區。她從背包裡取出一個頭燈和手電筒給風傾然,自己也將一個頭燈打開後戴了頭上照明。
所有櫃台的玻璃全碎了,裡麵空蕩蕩的什麼都沒留下。地上到處都是被踩爛的珠寶首飾盒和玻璃碎片,角落裡,還躺著一具已經腐爛長草的屍體。
風傾然繼續朝商場裡麵走去。她不停地用手電筒照向四周,在照到消防栓的時候特意停頓了一下,待看清消防栓的玻璃破了,裡麵的消防斧頭也不見了,才將手電筒光移到彆處繼續搜尋。
莫卿卿趕緊跟上。
商場裡滿是狼藉。賣香水的區域,充斥著刺鼻的香水味,展櫃的玻璃碎了,許多香水被打破了灑在地上,地上滿是零亂的腳印,還有斑駁的血漬濺落在周圍。
莫卿卿嚴重懷疑這裡遭到過哄搶洗劫。她好奇地問:“風傾然,你說珠寶首飾區和香水化妝品區是不是被搶過呀?”
風傾然回道:“也許吧。”她頓了下,又說:“通常來說,自然界裡的捕食者大多數都是靠氣味來分辯和追蹤獵物,在如今這情況下,噴香水在身上是件非常致命的事。”她說話間,抬臂聞了聞自己胳膊上的味道,說:“我倆能活到現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倆在地震時從腐屍和蘑菇叢中爬過去,沾了許多屍臭味和蘑菇臭味和其它的味道把我們身上的活人味道掩蓋住,迷惑了那些捕食者。”
莫卿卿想起她倆之前遭遇到的那些野獸,很是認同地“嗯”了聲,說:“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說話間,加快步子離開香水區。她問:“回頭我們要不要再在屍體上多蹭幾下?”
風傾在瞥了眼莫卿卿,很懷疑莫卿卿隻要能活命,會能乾出抱著屍體睡覺的事。她說:“屍體變質腐爛過後,會容易滋生出致命的病菌。”深深地看了眼莫卿卿,說:“這是常識。”
莫卿卿扔給風傾然一記白眼,暗暗腹誹:“你一個非洲難民還嫌棄我沒常識。”她想到風傾然用一根鋼筋戳死野獸的壯舉,很是識趣地沒敢把這話說出口。
她倆說話間,穿過香水區,走到靠近大門處的扶梯前。
風傾然很警惕地拿手電筒先照了圈四周,沒見到有捕獵的食肉動物在附近,這才招呼莫卿卿走向扶梯。她先看了眼扶梯口的指示牌,再領著莫卿卿往樓上走。
莫卿卿上樓後被眼前混亂的情象驚呆了。
地上扔滿了垃圾雜物,空氣中充斥著屍體的腐臭味、屎尿味等各種難聞的味道;店裡的衣服幾乎全空了,還掛著標簽的衣服被扔在地上踩滿了腳印。地板上、沙發凳上、椅子上還留下用卷起來的衣服做的臨時枕頭,顯而易見,有人曾經把這些地方當床睡過覺。
角落裡還有或蜷或躺的屍體,發出一陣陣難聞的屍臭味,顯然已是死去多時。
隨處可見斑駁的血痕,甚至那些躺在地上的屍體身下都有已經乾了血跡。那些屍體身上沒有被植物種子感染的痕跡,莫卿卿也看不出他們有被什麼倒下來的物品砸死的跡象,她感覺這些人是被殺死的。
風傾然見到莫卿卿滿臉震驚地盯著這些屍體一動也不動,想到莫卿卿缺少對人的警覺性,對莫卿卿說:“大環境變了,我們可能會被這些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動植物殺死,也極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被自己的同類殺死。物資、食物、甚至女人,都會成為被人爭奪的對象。”
莫卿卿明白風傾然的意思。她默默地將視線從屍體上收回來,朝風傾然看去。
風傾然繼續打量四周,搜尋能夠用得上的東西。
商場裡的水龍頭裡早沒了水,餐廳區、冷飲店裡的食物都被掃蕩一空;賣床單被褥的區域,所有的被子、毯子都被搬空了,隻剩下一些枕套、毛巾手帕等。運動用品店裡的刀具、照明器具、防護器具、帳篷等所有她倆能夠想到的用得上的東西都被人拿走了。
風傾然不死心,又去到樓梯口找消防栓,發現所有的消防斧頭都沒了,其中一個消防栓旁還有兩具被斧頭砍死的屍體躺在那。
莫卿卿想起災難發生的那天,路上大塞車,許多人堵在路上回不去。她估計有很多人避到商場,被困在了這裡。因為人太多,食物以及晚上的寒冷都成了問題,於是,發生了搶奪,甚至有人為此付出性命。
兩人在商場搜尋一圈,沒找到任何可用的物資,也沒有見到太多屍體。很顯然,困在商場裡的人都撤走了,在他們撤走的時候,順便卷走了他們用得上的一切物品。
莫卿卿問:“要不我們去地下的停車場看看?”
風傾然猶豫了下,覺得可行,於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