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能夠承受的負重有限。在隨時會遭遇到襲擊以及要靠步行進行長途跋涉的情況下, 如果背包過重的東西, 會使他們的體力消耗加劇、動作遲緩, 會造成特彆大的負擔, 甚至有可能送命。
即使經過感染變異,體力都大幅增長, 每個人能帶的獸肉也不過是十斤。
那頭野獸還剩下大半的肉。
莫卿卿想著扔掉也是浪費, 提議把野獸搬出去送給那些沒有食物的人。
柳子澈無語地瞥了眼莫卿卿,說:“有一年,土豆特彆便宜, 賣土豆的錢還不夠雇工人挖土豆的錢,於是, 有一個菜農便想著與其爛在地裡, 不如讓人免費來把土豆挖走, 就當是與人方便與己方便了。消息傳出去,人們聞風而動, 開著車來挖土豆, 把與土豆混種的彆的農作物都踩死不說, 還把農民種在隔壁的農作物都給挖走了。最後的結果是農民損失非常慘重,那一片農作物全部賠了進去。”她覷了眼莫卿卿, 說:“那還是在太平時期。”
風傾然說:“帶不走的野獸肉留在這。我們要是把野獸肉拿出去送人, 不僅會引起哄搶,還等於是向大家昭告我們有吃不完的肉, 會遭來搶劫的。”
莫卿卿“哦”了聲, 不再作聲。
臨出發時, 風傾然為防遷移過程中,大家在出現混亂時走散或被衝散,又與大家約定好聯張絡標記,以方便大家在失散後尋找到隊伍。
一行人從山洞出來,便直奔湖邊取水和清洗身上沾的野獸血。
部隊要撤走的消息在昨天就傳開了,雖然是天剛亮,但害怕掉隊落在後麵的人們早早地起來,朝大門口方向和部隊駐紮區趕去。
清晨的陽光照耀著趕路的人們,草叢中散發出來的不是青草香,而是無處不在的屍臭味。
沒有人知道避難所裡到底死了多少人。
風傾然他們沒敢太靠近湖邊,依然是挑了個地勢較高的地方用藤蔓捆在水桶的提手上取水。
林業、梁斯瞳、夏雨廷用湖水把新穿上身的鱗甲上的血汙都衝洗乾淨。其餘的眾人也把鱗甲護具和獸皮上的血漬都清洗過。白天氣溫高太陽烈,很快就會把鱗甲曬乾,不用擔心受潮的問題。
他們趕到大門口時,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大門外人山人海,從駐紮區到防線外擠滿了人,人群中不時響起呼喚親友離近點不要走散的呼聲。
林潤聲躺在躺椅上,由林業和柏零抬著。林倩雲怕走散,緊緊地牽著林業的手,由林業護在身邊。
韓北辰背著風振軒,穆夕妍緊跟在旁邊。
莫卿卿看到人群中有小偷想趁亂去偷彆人的背包,她剛想出聲阻止,便見那小偷被發現,被偷背包的那人一把扣住小偷的手腕,抽出砍刀便砍在了小偷的脖子上。
小偷慘叫著捂住脖子,他的同伴很快圍了過去。
被偷的那人的同伴也紛紛回頭,是一支約有三十多人的狩獵隊。
小偷的同伴見狀,趕緊調頭鑽進人群中。
那小偷的血順著手指往外淌,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便倒了下去,後麵擠過來的人群被擠得根本無法低頭看腳下,很多人都踩在了他身上。
風傾然拉了下莫卿卿,說:“走吧。當心自己的東西,彆讓人偷了。”她很警惕地留意著四周,說:“我們的物資多,也有小偷盯上了我們。小莫,如果有小偷來偷東西,一定不能手軟。如果我們手軟,他們會覺得我們好說話、好欺負,會一直跟著我們的。”
莫卿卿突然有種進入人命如草芥的亂世的感覺,她覺得他們就是逃難的難民。
林業、梁斯瞳、夏雨廷身上穿著野獸鱗甲製成的甲衣,手臂、手腕、大腿、小腿、腳踝都綁著鱗甲護具,如同重甲武士。莫卿卿、風傾然、莫卿卿身上穿著獸皮,披著獸皮披風,手上拿著武器,看起來也是戰力十足的模樣。
他們這群人雖然有老人有傷員,但跟著他們的小偷和四處尋找目標的劫匪都不敢輕易下手,很是顧忌。一支帶著老弱病殘的隊伍還能獵殺到獵物,收集到如此多的物資,很顯然隊伍中肯定有能力出眾的感染變異人。
周圍的一些膽小的人,見到他們,甚至會下意識地避退。
沒過多久,風傾然他們便擠到了部隊駐紮區外。
部隊駐紮區的圍欄、帳篷全撤了,有坦克正從駐紮地中緩緩開出。三列坦克並排開出,將沿途的草悉數碾壓於履帶下,從雜草叢生的地方碾壓出一條路來。
坦克後麵緊跟著幾輛裝甲車,裝甲車、坦克上麵都坐滿了執槍的士兵。
裝甲車後麵則是排成長龍的軍車。
與開路的坦克不同,裝甲車和軍車都是單列並行,兩側走各有一列抱著槍、背著行軍物資的士兵。
除了最前方的十幾輛運送物資的軍車外,後麵的軍車上幾乎全是小孩、孕婦和抱著嬰兒的成年人。這些孩子的家長則隨行在軍車的兩側,跟著緩緩前行的軍車步行。
車隊、士兵,以及隨車步行的成年人、編入軍隊管理的感染變異人,占了大概兩個車道的位置。
許多等著與部隊一起離開的人們見到留有路給他們,紛紛趕過去擠在士兵和編入軍隊管理的感染變異人的旁邊。
有士兵拿著喇叭站在軍車車頂上喊著話:“跟著部隊走,不要擠不要亂,排成隊前行,不要向士兵挑釁滋事。戰鬥時期,如果士兵認為你的行為使他受到威脅,他有權開槍擊斃你們。不要靠近裝甲車、物資車,否則當場擊斃……”
莫卿卿看著這些軍人把小孩放到軍車上保護起來,他們步行趕路,莫名的突然有點感動。
見到軍隊出發,唯恐落後的人群紛紛朝著軍隊擁去,爭搶著他們認為安全的靠近軍隊前方或靠近佩槍士兵的位置。
風傾然他們並沒有往前擠。
擠過去的人實在太多,很容易造成擁擠和混亂。這種高度戒嚴的情況下,倘若情況失控,後果不堪設想。這麼些天的生存經驗告訴他們,人多的地方更容易遭到野獸的襲擊,且人擠著人,遇到野獸時連逃跑閃避的空隙都沒有,很可能不被野獸咬死也被體型龐大的野獸踩死。
有這種想法的不止是風傾然他們,許多狩獵隊都各自成團留在原地,讓那先行擠過去的零散人員先走。
風傾然特意留意了下。
狩獵隊與零散人員非常好區分,相對來說,狩獵隊的人比較強壯,身上穿的多以獸皮鱗甲為主,即使沒有穿著獸皮鱗甲,身上也會有相獸皮鱗甲製成的防具或武器、披風等,且都背著沉甸甸的行李,有些行李包中還往下淌著血。
避難所的人特彆多,即使死去了非常多的人,活著的人仍然相當多。
在軍隊最前麵的隊伍走了一個小時後,還有從避難處各種趕來的人群源源不斷地彙入撤退大軍中,長長的撤退隊伍前不見頭後不見尾,宛若一條蜿蜒的巨龍。
墊後的裝甲車早在十分鐘前便從風傾然他們麵前開過去,被坦死、裝甲車、走在前方的行人踩出的大路開始寬鬆起來。
成群結隊的狩獵隊開始上路。
太陽照在鱗甲上,曬得鱗甲非常熱,像鐵片似的,滾燙。
林業隔著鱗甲下方的那層薄皮都能感覺到鱗甲傳來的熱度,覺得自己被燙得都快變成鐵板燒。他們沒舍得澆水降溫,且澆水降溫的效果不大,於是,又耽擱了點時間去割草做成簡易的蓑衣披在身上隔阻陽光直射手。
夏雨廷用草編成的草帽蓑衣把自己防護起來,才長鬆口氣,說:“我終於知道野獸為什麼白天不出來了。真的,我敢說,就衝這鱗片的熱度,它們要是在陽光底下跑個長跑,一準變成鐵板燒。”
林業疼女兒,還給林潤聲搭了個遮陽草棚。這惹得旁邊同樣等著人群沒那麼擠再趕路的狩獵隊隊員頻頻測目,不少人看得挺樂嗬。
那支狩獵隊有八十多人,男女老少皆有。他們的穿戴比風傾然一行整齊許多,獸皮都是縫製過的,還有獸皮靴和用獸皮獸筋製作的弓箭。雖說做工很粗糙,但比起莫卿卿腳上那用獸皮裹起來的不算靴子的靴子強多了。不難看出,他們隊伍裡應該有懂手工製作的人。
那支狩獵隊對風傾然他們這支隊伍也很好奇,這樣一支集老弱傷殘於一體的隊伍居然不怕野獸襲擊,主動留在撤離部隊的後麵,還能獲得如此充足的物資。
忽然,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莫卿卿?”
莫卿卿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傳去,便見隔壁狩獵隊走出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
那女人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問:“真是你?你的手怎麼了?”
莫卿卿低頭看了下自己的斷臂,說:“沒事,讓野獸約咬了。”她對於遇到姚玥祁也感到非常驚奇,問:“你怎麼在這裡?你沒在廠子裡嗎?”要知道她倆上班的工廠在市郊,坐車都要坐好久。
姚玥祁說:“你不是請假回去拿行李了嘛,你走後,我們部門也因為停電放假了,沒多久他們就說看到有好多軍車開往市區。廠子裡的頂樓、還有水泥地上長了好多草,那草沾上就有腐蝕性,還把一個工人的手給腐蝕得整隻手掌都爛掉了。我覺得情況不對,就趕緊去找我姐和我姐夫……”
說話間,一個抱著五六歲小男孩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和一個年齡相仿的男人走了過來。
那女人問:“玥祁,你們認識?”
姚玥祁介紹道:“姐,這是我同事,跟我一個宿舍住的小孩。”她又對莫卿卿介紹道:“這是我姐姐、姐夫和侄子。”又告訴她,旁邊都是他們小區的人。
莫卿卿還以為他們是狩獵隊。她詫異地問:“你們小區就這麼點人呀?”
姚玥祁的姐夫何久城說:“我們從小區出發的時候有兩千多人,死的死、散的散,有些人不願帶著老人孩子自組狩獵隊分了出去,如今我們這批就剩下這麼些人。”他又問莫卿卿:“你們隊伍這是?”
莫卿卿覺得自己隊伍的情況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說是臨時湊到一起的吧,大家相處得還挺不錯的,生死關頭都能互相依靠。她想了下,便把風傾然推了出來,說:“我們的隊長,我揀回來的。”
何久城沒想到閒聊攀談幾句,對方能把隊長推出來,待聽到莫卿卿說揀了個隊長回來感到挺逗,笑著跟風傾然打招呼。
風傾然見莫卿卿這同事的姐姐和姐夫都挺照看她這同事,說明這兩口子都還算是厚道人。她上前和他們打過招呼,說:“我們隊伍的人都是落難了碰巧遇到一起,結了個伴。”她簡單地把隊伍的人做了個簡單介紹。
何久城見他們隊伍有老人有小孩,還有傷員,且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便提議去跟他們的領隊說一說,風傾然的隊伍跟著他們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風傾然略作猶豫,同意了。她說:“如果你們領隊同意的話,是最好不過的。”同一個小區裡出來的人,走到現在,經曆過感染變異、野獸襲擊、老弱的拖累,要走的人早走了,惹事的、挑事的也早被剔除出去,留下的這些人組成的團隊比起其他團隊來說,會穩定得多。
何久城對風傾然說了句:“你們稍等。”便回去找他們的領隊。
不多時,一個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笑起來非常和氣的年輕女人走了過來,說:“你們好,我叫紀凝,大家都叫我小紀,小屁孩們叫我紀姐。”
風傾然向紀凝介紹過自己,又再次介紹了自己隊伍的情況。
紀凝說:“何哥剛才跟我說過你的情況,我自然是歡迎你們加入的,隻是有些東西我覺得還是提前說清楚比較好。隊伍裡,各人的武器由各自保管,獵取到的食物,在食物不夠的情況下采取保障分配,就是大家都會分得很少,但每個人都會有,甚至可能會按照最低量進行平均分配。”
風傾然點頭。如今食物緊缺,食物分配方案不先確定好,確實是個大問題。
紀凝說:“獵取到的獸皮、獸筋交給梅教授,他是冷兵器學的教授,懂得怎麼將這些製造成武器。武器、皮甲護具等優先提供給狩獵人員使用,在野獸到來的時候,狩獵人員要負責保護隊友的安全和掩護他們撤退……”
風傾然聽紀凝說完,覺得沒什麼問題,於是點頭,說:“行。”
紀凝見到風振軒的腿腳不便,便去找梅教授。過了一會兒,她拿著一塊用獸皮和野獸肋骨製成的單架過來給風傾然說:“要是還有什麼需要和需要幫助的地方,告訴我。”
風傾然接過單架,道了謝。
紀凝說:“行,那我先去忙去了。”便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莫卿卿愣愣地看著風傾然。她隻是讓風傾然來應酬一下,沒想到風傾然這一應酬就把他們應酬到彆人的隊伍裡去了。
姚玥祁還跟她說:“紀姐是個非常熱心的人。”
韓北辰和夏雨廷抬起由兩根肋骨從打孔的獸皮中穿過去製成的擔架,讓風振軒坐上去看看。
風振軒道過謝,挪到單架上坐上。這單架呈弧形,坐在上麵很有躺在吊床或躺椅上的感覺。
韓北辰對夏雨廷說:“用手抬著累,還空不出手,我們試著抬到肩膀上看看。”
夏雨廷說:“好。風叔,坐穩了啊。”
兩人在風振軒抓穩了單架後,小心翼翼地把單架撐起來挪到肩膀上,又走了幾步,問:“風叔,這樣成嗎?”
風振軒說:“成。”又很不好意思地朝二人道謝。
夏雨廷痛快地應道,說:“成就行。”
他們這邊忙好,隊伍便開始出發。
待紀凝那邊的人起身的時候,他們才發現,紀凝的隊伍裡也有六個坐在擔架上的傷員。穿著鱗甲獸皮戴著護具拿著武器的戰鬥人員走在外麵,中間是老人、女人和五個小孩子。八十多人的隊伍,老人、小孩和女人占了一大半,戰鬥人員隻有三十多人。這些女人也沒有閒著,都背著行李和物資,照顧著老人、小孩。戰鬥人員輪流放哨,沒派去放哨的戰鬥人員也幫著隊伍運東西。
莫卿卿、風傾然他們也跟著紀凝的隊伍一起走。
柳子澈注意到,隊伍中很多人身上都有傷,且都沒有采取任何治療措施。包括一些刀砍傷、野獸抓傷、骨折都沒有處理,傷員躺在單架上痛得直□□。她還注意到隊伍裡不少人都在看風振軒和林潤聲。
隊伍走了大概有半個多小時,紀凝又找到風傾然,小聲問她是不是有醫生?
風傾然朝柳子澈看去。
柳子澈沒好氣地瞥了眼風傾然,說:“總不能讓我邊走邊給人縫傷口和做骨頭扶位吧?”
紀凝激動地說:“太好了,太好了。等休息的時候,麻煩你幫大家治治傷。”她又覺得隊伍休息,醫生肯定也需要休息,又問柳子澈要不要現在上擔架讓人抬著她休息,等大家中途休息的時候才有精神給大家治傷。
柳子澈微窘,她沉默了兩分鐘,才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