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獸的背很寬, 莫卿卿貼身趴在它的背上, 雖說顛簸了點, 但還不至於被甩下背去。
它直直地朝著前方飛快奔行, 那龐大的身軀將沿途遇到的垃圾、汽車全部撞飛,它從水裡跑過時踏起巨大的水花。
莫卿卿聽到旁邊還有水響聲, 她扭頭看去, 赫然看到青鱗獸帶著兩頭幼崽淌著水在距離她約有百米遠的地方甩開四肢狂奔。在它們的身後,還有一團比她身後略小一團的光霧在追著它們。
她揮著胳膊大喊聲:“喂——”
她的聲音在夜空中傳出去老遠。
母青鱗獸扭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像是受到天大的驚嚇般猛地一個刹步, 對著兩頭幼崽發出聲急促的咆哮,調頭朝著莫卿卿的左手方向跑了。
那兩頭幼崽嗷嗷地叫喚著在水裡仰起頭淌著水拚命地跟在母青鱗獸身後疾奔, 其中一頭還扭頭衝莫卿卿發出“嗷嗷——”地一聲。
莫卿卿又“喂”了聲。
母青鱗獸回頭看她一眼, 跑得更快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騎在身下的野獸, 心說:“不就是身上的藍光多了些嘛,有這麼可怕?”驀地, 她聽到有轟隆的水響聲自前方傳來, 那聲音“轟——轟——轟——”的, 比瀑布的聲音大得多,氣勢萬鈞。
她心頭微凜, 心說:“怎麼這麼大的水響聲?”心念未了, 忽然覺得周圍的景象有點眼熟,跟著她便看到了那淹沒在水中的大橋。
水變得很深, 已經快淹到野獸的背, 野獸在淌著水還在拚命往前跑, 那轟隆的水近近在咫尺。
莫卿卿驚駭失色,慘聲叫道:“快停下——”
那野獸奔到橋上,突然拐了個彎,奔著大橋旁邊那飛流直下的水流就去了!
莫卿卿慘叫著:“啊——”她扭頭就要往回跑,這一回頭就看到那團光霧還在遠遠地跟著朝這邊飄來。她發出“啊——”地淒厲的叫聲,便感覺到身子突然騰空,跟著昏濁的滔滔洪水當頭澆下,瞬間把她卷進了水流中,將她整個淹在了水裡。
洶湧的洪水灌向她的耳朵、鼻子、嘴,她隻聽到“咕嚕咕嚕”的冒水泡的聲音以及轟隆的水流聲。水嗆在她的鼻子和嘴巴裡,嗆得她一片慌亂,拚命地揮手想抓住東西,可是剛才那獸把她帶到水裡的野獸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忽然,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被水流衝得從麵前衝過去,還有繩子勒得她的肩膀疼。
籃球!
莫卿卿趕緊抓向自己的肩膀,抓住捆在肩膀上的籃球繩,順著那繩子便摸到了籃球,然後像抱救命稻草般拚命運將它摟在懷裡。她用力地掙紮想要鑽出水麵,可她的腳夠不著底,她也差不起來蹦不起來,她用力地蹬水,但水流一直卷著她。
莫卿卿慌了,想喊:“救命”,張開嘴灌進來的全是水。她想吸氣,可吸進來的全是水,水嗆得她的鼻子裡、嘴裡又灌進她的肺裡,嗆得她頭暈腦脹……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被淹死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自己鑽出了水麵,然來的冷風吹得她打個激靈,跟著便吸到新鮮的空氣,嗓子、肺裡的刺痛讓她不停地咳嗽,那打來的浪花還時不時地澆到她的頭上,又讓她嗆一鼻子水。
莫卿卿被嗆得眼淚簌簌地往外淌,除了水,什麼都看不到。
她咳了好一會兒,覺得嗓子都快咳破了,肺都快咳出來了,才把氣咳順,然後打個飽嗝,胃裡滿滿的水直往上冒,吐出來的全是腥臭的黃中帶著水的臭水。她泡在水裡,胃裡吐出來的東西也泡在水裡,隨著打來的浪花全澆在她的頭上、沾在她的身上,惡心得莫卿卿不停地吐,吐著吐著,又有河水打過來灌進嘴裡,把她剛吐出去的又灌回嘴裡,惡心得她繼續吐……
一直吐到胃都得快空了,然後居然吐出滿嘴綠汁,惡心得她直呸。
她沒讓水淹死,差點被自己惡心死。
莫卿卿緊緊地抱著懷裡的籃球,委屈地扁著嘴想哭,她還不敢哭,怕把野獸引過來把自己吃了。
她想上岸,可這籃球帶著她飄在河中間隨波蕩漾,就是不把她往岸上送。
莫卿卿眼淚汪汪地更加委屈。電視裡演的,人掉的水裡抓根浮木都能被衝上岸,她抱著籃球怎麼就一直在河裡飄。河水都把她凍僵了,她再這麼飄下去,不淹死也要凍死了。
她被逼得沒了辦法,隻能單手抱著籃球,另一隻頭去劃水。可她一劃水,身體失去平衡往後一仰,人就往水裡沉,她又趕緊抱著球蹬水用力地把籃球按在胸前,努力地浮到水麵上。
莫卿卿抱著球泡在河中間,她環顧四周,想大喊:“救命呀——”
可她知道,如今這附近野獸比人多。她喊來野獸吃她的可能性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喊來人的可能性為百分之零點零一。
她如果不儘快遊到岸上,真會被凍死在河裡,而且這裡河麵變寬,水流也變緩了,很可能會有野獸藏在水裡。
莫卿卿在肩膀上蹭掉眼裡的淚水,抱緊懷裡的球,努力地保持身體平衡,然後用雙條腿劃水。
她用腿劃了幾下水,發現自己居然遊動了,可是她在原地繞圈,遊的不是直線。
好在總算能挪動了,不是隨著水流一直飄。她努力地糾正自己的方向,又想著自己有兩隻籃球,於是把掛在肩膀上飄在身側的籃球也撈到懷裡,左右胸前各掛一隻籃球,這樣就能維持身前的平衡,解放雙手。然後她學著遊泳運動員那樣前後劃水朝著岸邊遊去。
她往岸邊遊,水還卷著她往下遊水,有時候往前遊一段,水流又把她斜斜地衝回去。
她又不能不遊,隻好又再次往前遊。
莫卿卿遊得雙臂都抬不起來了,累得隻想趴在籃球上睡覺,可又擔心睡著了就再醒不過來,於是又隻能盯著已經遊了大半的河岸繼續往前遊。
她後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遊上岸的,遊得都麻木了,終於遊到了河邊,爬上了河堤。
她已經沒了力氣去擰身上的水,又怕辛苦遊到河邊卻凍死在河堤上。這時候她生不了火,隻能在休息了兩分鐘後便掙紮著坐起來,將背包從身後解下來,從背包中找出泡了水的肉乾往嘴裡塞。
被臟汙的河水泡過的肉乾很不乾淨,會吃壞肚子。可她需要熱量,需要補充體力,她要活下去。
她吃飽肚子時已經冷得渾身發抖,但恢得了點力氣。
莫卿卿吃力地把披風和獸衣上的水擰乾,又背上背包,緊緊地縮成一團顫栗著朝著前方長滿鋸齒草看起來像民居的地方走去。
她走過去見到高高的河沙堆和倒塌在地上的吊架,才發現是采沙場。
采沙場的鐵皮房已經塌了,好在留下很多可燃燒的垃圾雜物,旁邊還有株枯死的樹,地上掉落很多枯枝。
莫卿卿揀了些經過白天曝曬已經曬乾的碎布等垃圾,從背包裡找到打火機先把火點燃,又再去找了些壓爛的塑料凳、木頭家具等過來,把火燒大,這才坐在火邊烤火。
暖暖的火烤在身上,她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這段河人煙稀少,也沒什麼可供野獸藏身避暑的建築,不知道是轟炸時覺得沒必要炸還是漏炸了,使得草長得格外茂盛,也沒見到有野獸屍體。至於她之前見到的那些像螢火蟲般的小光點也沒有,更沒有光霧。
除了河裡偶爾翻起的水響聲,她聽不到彆的聲響。
她剛才吃飽肚子,這會兒又烤了火,身上已經暖和起來,又有了力氣,即使河裡麵有野獸出來,她也不怕。
不過她不能在這裡過夜,她還得去找風傾然他們,她不想單獨行動。她跟著風傾然,隻需要遇到野獸的時候衝上去打野獸就好了,夜裡睡覺還能有人輪流守夜,遇到危險風傾然還能做出精準的判斷。
莫卿卿悔死了。她是真不知道那野獸居然是帶她去跳河,不然她就過去抱風傾然的胳膊去了。這樣即使潛水的時候憋著透不了氣,好歹能讓風傾然想想辦法或渡氣給她。可這時候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隻能找路回去與風傾然會合。
莫卿卿想到大橋方向全讓水淹了,水流都形成了洪水瀑布,彆說她不會遊泳也不會做木筏、不會劃木筏,就算她會,那麼大的水,她也遊不過去。
她隻能辯識了下方位,又把身上的獸皮衣和披風擰了遍水,再烘了個半乾,然後背起濕噠噠的背包,拿獸角當拐杖順便防身,朝著風傾然他們所在的方向去。
這是河邊,她衝下來離得應該不太遠,沿著河堤上的路,應該很快就能找回去。
她想,風傾然肯定也會找她的,應該會往下流來。剛拜過把子說過要不離不棄的,風傾然不會一轉眼就把她給扔了丟了。
她往前走了約有一二百米,便遇到一個岔路口。
岔路口左邊是村道,村子已經被炸成廢墟,廢墟上到處都是飛舞的如同螢火蟲般小光點和小團光霧,它們正成群結隊地朝著前方的河堤路上飄去。她前方沿河修建的河堤路上,在距離她約有五六十米處的河堤路上躺著一頭身長近二十米的野獸,如同螢火蟲般的光霧將那野獸團團罩住,它們像飛蛾撲火般撲向那野獸,那野獸身上像著火般覆滿光出幽藍色的光芒,它的鱗甲、血肉在這光芒下像遭到烈火燃燒般化成飛灰,被冷風吹到空中飄散開來。
最詭異的是那野獸的心臟發現非常有力的如同敲鼓的般的心跳聲,在那被螢火蟲般的小光點燃掉鱗甲、皮、肌肉、骨胳後,它的心臟已經露了出來。
此刻,那心臟亮得像一盞高亮的藍色燈光,長滿了密集足有一米多長的觸須,那帶著如同電流般的幽藍色光芒的觸須對著它上方一團直徑足有一米多的光團拚命飛舞抽打。那光團像是由純粹的藍色液體重組成,它的光亮得像黑夜中的明燈。它像捕食般一次次靠近心臟靠近,一次次被心臟的觸須打退,又一次次撲上去。
那心臟的觸須每落在光亮上一次,它的光便變暗一點。那心臟的光也越來越肉。
至於那野獸的身體,已經有一大半化成飛煙。
莫卿卿不敢再留在這裡。她怕把光團吃完野獸心臟就來吃她,進村的路離它們太近,她連村子都不敢進,隻能沿原路返回,很沒用地縮回了之前烤火的采沙場,把火堆燒得特彆大,然後盤腿蜷縮在地上班,用披風把自己裹了起來。她心想:我等明天太陽出來我再去找風傾然!
她在披風裡躲了約有半個多小時。
忽然,在往剛才那村子去的方向,離她不到百米遠的地方傳來水響和沉重的呼呼的呼氣聲,像是有野獸從水裡上岸。
莫卿卿想到那些可怕的光團,把披風捂得更緊,她一點出去跟野獸打架的心情都沒有。
她聽到野獸在岸邊喘了會兒氣,便朝著她過來了。
她懷疑是她取暖的火把野獸引過來的。
莫卿卿這時候想滅火都來不及。她在想:“我要起來打野獸嗎?還是爬起來跑?”她不覺得她跑得過野獸,跳河?那就更是找死了。打?那萬一把光團引過來怎麼辦?
她正在驚疑不定中,忽然聽到野獸發出聲淒厲的慘叫,跟著傳來“轟”地一聲撞在地上的劇響。這聲音太響太大,撞得地都顫了下,她非常好奇,頂著披風便跑出采沙場跑到河堤路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遠遠的見到之前那光團已經落在河邊的那頭足有三十多米長的野獸頭上,那野獸的腦袋已經沒了。光團像大火般燒沒了它的頭,正燒向它的心臟。
莫卿卿嚇壞了,頭頂著披風,頭也不回地拔腿飛奔。
她不要在這裡烤火等天亮了。
她就算往遠離風傾然的方向跑,她也認了。
這光團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