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騰騰灼熱感自她的胃裡湧起, 刺痛、灼熱、冰刺感交雜在一起, 似乎要把她的腸胃、肚子全部絞碎。
莫卿卿痛得臉都扭曲在一起, 那劇烈的痛感痛得她眼前一花,跪蜷在地上。
這感覺和服食過藍色液體差不多, 但更加劇烈。她感到奇怪, 她沒有喝藍色液體,小綠豆都摳出來放在水杯裡小心保存起來了,她隻吃了死去的小怪物屍體, 怎麼會……
劇烈的痛感伴隨著刺眼的光芒從小腹處的衣服裡透出來,那灼熱感順著她的血管湧向全身。
她想起死在地上的十幾條小怪物的心臟都沒有了, 很顯然是讓她來時遇到的那三隻小怪物給掏走了。它們不像人有背包和袋子, 也不可能扔掉, 肯定是身體裡有個類似於反芻動物的瘤胃用來存放小綠豆。
她剛才隻掏了小飛蛇的心臟,便塞進嘴裡狼吞虎咽地吃了, 很可能是把小飛蛇搶來的藏在某個類似於瘤胃中的小綠豆一起給吞了。
她不知道小飛蛇到底搶到幾顆小綠豆, 也不知道自己吞下了幾顆, 她隻知道她這會兒痛得恨不得立刻死在這裡,又很害怕自己死掉。
她覺得自己仿佛全身都燒了起來, 從骨頭到內臟、到皮肉, 她甚至有種自己正在化成灰燼的錯覺。
會死嗎?會被吞到肚子裡的小綠豆燒成灰燼嗎?
她不知道。
她的眼睛已經看不見東西,陷進了黑暗中, 除了痛隻剩下痛。
莫卿卿的心臟和胃部都泛出耀眼的光芒, 周身上下似被幽藍色的火焰籠罩, 那光芒將她身上裹覆的獸皮都燒成灰燼,就連她壓在身下的背包、肩膀上綁著的籃球網都沒能幸免。
她的胃部不斷地有藍色的光芒釋放出來,沿著骨骼、經脈、血管湧向心臟,與心臟中滲出來的幽藍色光芒融作一團,又再順著血液流向周身……
莫卿卿再次睜開眼時,被刺眼的陽光晃得又把眼睛閉上。
她坐起來,有點難以置信地看看四周,又再看向渾身不著寸縷的自己,滿臉呆滯地眨了眨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光滑得連點發渣子都摸不到。她又摸摸胳膊,胳膊乾淨得沒有一根汗毛,就連兩腿間的柔軟的黑毛毛都沒有了,光溜溜地讓她非常不適地並攏雙腿。
她羞羞怯怯地縮成一團,做賊似的環顧四周,很有一種被剝光了扔在大街上的狼狽感。
她轉身朝身後看去,見到她的披風被燒得隻剩下四個角和兩條燒沒了一半的帶子,她身後躺過的地方形成一個黑糊糊的坑。背包、水杯、礦泉水瓶、打火機等用品全沒了,隻剩下點碎裂的金屬塊在坑裡。那兩個救了她一命的籃球都被燒爛了,隻剩下兩塊燒掉一半的爛膠皮落在那。
她不知道是誰傷心她的東西全燒沒了,還是該慶幸燒掉的隻是她的東西不是她這個人。
她隻知道這附近除了巴掌大的小怪物,連頭野獸都遇不到,她的匕首也壞了,即使能夠獵到野獸也沒有工具給她製獸皮衣。
光天化日,光著身子跑,太傷風化。
用藤蔓和葉子做衣服?太不耐穿,一動就壞。
至於去廢墟中找衣服就更不用想了,早讓植物根係給禍害完了。
她糾結了半天,最後實在沒辦法,隻能用剩下的那點披風邊角料和帶子做了兩件三點式掛身上把重要部位擋住。左右胸前各一塊,雙腿間掛一塊,擋住重要部位。她得慶幸她的胸不算太大,不然還得擔心布料遮不住。
她昨天以為她已經很慘很狼狽了,她今天才知道,沒有最慘,隻有更慘。
她從來沒想過、也沒有想到過,她會有天窮到連屁股都遮不住的時候,她還得感謝老天燒掉的隻是她的東西不是她的人。
這會兒誰編個柳子澈蓋翅膀那樣的撮箕給她遮遮搓她也不嫌棄呀,然而,沒有!她跟方蓮蓉、夏巧兒她們都走散了。她以前隻把她們仨當跟班、苦力,這會兒無比想念、無比親切,有她們在多好啊,會編東西。
莫卿卿重重地歎了口氣,揀起掉在旁邊的獸角又去找鏡子。
有過上次找鏡子的經驗,這次沒費什麼勁就在毀得不成樣子的一輛大卡車上找到了鏡子。她拿著鏡子把自己從頭到腳照了片,發現渾身臟得比非洲原住民的膚色還要黑,腦袋油亮蹭亮的,渾身上下唯二有點顏色的地方就隻剩下牙齒和眼睛。
藍汪汪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還是妖異的豎瞳,再襯上這麼個黑不溜秋、光溜溜的人,配上那潔白的可以去做廣告的牙齒。
她覺得這會兒自己站在風傾然、柳子澈他們麵前,他們都認不出她來。
莫卿卿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自己第二眼。如今身上連個口袋都沒有的她,隻能把鏡子扔了。
她感到挺奇怪的。自己的腳底板摸起來比以前更加細嫩光滑,但踩在這滿地碎渣的地方一點都不紮腳,也沒有留下什麼傷口。她從玻璃渣子上踩過去都沒有事。
她心說:“難道我是因禍得福?”
可是這樣的因禍得福太慘了,她都快成野人了。
她在她試了下,她現在能夠一腳跺碎一大塊鋼筋水泥澆鑄的樓板,一拳頭能把樓板打個洞,跳起來的高度把她自己都嚇著了,總算有點安慰。
慘雖慘了點,還活著,並且變強了。儘管她不知道她是怎麼活下來的。
莫卿卿覺得吃了這麼多小綠點的自己,遇到河邊的那隻很厲害的怪物肯定不怕了,她不用再繞路,可以沿著原路去找風傾然他們了。她找到風傾然,就有衣服穿了,也有熟肉吃了,晚上有人放哨可以放心地睡覺了。
她朝著河邊路去,一路飛奔地回到之前嚇跑她的怪物的地方,沒發現那怪獸的蹤跡。她一拍自己的光頭,叫道:“傻!”那怪物之前跑去池塘找水裡的那植物去了。她想著自己肯定打得過它,於是又奔向池塘。
池塘裡已經沒有了那怪獸的蹤跡,水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清澈,顏色看起來跟外麵的河水差不多。
她回想了下那植物根係的長度,很懷疑它的根係已經從地底下將池塘與河之間打通,說不定這池塘如今連著外麵的河,不知道變得有多深。
她怕水,不敢再湊過去,扭頭就往河村大橋方向跑去。
雖然許多地段的河堤已經毀壞,路上滿是垃圾、雜物、碎石,可她現在跳得高躥得快體力好,一點都不影響她跑動。
她被河水衝到下流,又在河邊的村子裡晃悠了一兩天,其實並沒有走太遠,大概也就隻有一兩公裡路,她沒跑多久就跑回了河村大橋處。
河水已經退了,隻在路上被□□炸出來的坑中留下許多積水。
至於那些死去的野獸和屍體散發出來的臭味,她都已經習慣了。
鬼手藤已經從大橋的那頭長到了這頭。
莫卿卿見過從她肚子裡鑽出來的小怪物身上沾的綠汁後,很懷疑自己是感染了鬼手藤進行的變異,她想著反正自己的恢複能力好,不怕受傷,可以試試。
她小心翼翼地湊到鬼手藤的邊緣,將左手食指往鬼手藤上用力一戳。
那片鬼手藤葉子立即裹住了她的手指,並且當即有綠色的汁液滲出來。那汁液,沁涼中略微帶著點熱感,很像稀釋了的藍色液體帶給她的觸感。
灼熱沁涼的觸感傳來後,她隻覺一股熱湧從心臟中滲出,跟著她的食指便發起了淡淡的幽藍色的光,那鬼手藤像是遇到巨大的危險般突然張開,縮了回去。
莫卿卿收回手,見到手指頭上還沾了綠手藤綠汁,此刻那綠汁正在藍色電芒下迅速蒸發。
她有點不敢相信,在心裡難以置信地自問句:“我不怕鬼手藤了?”她這麼想著,便蹦進鬼手藤堆裡。
動靜太大,一瞬間,周圍的鬼手藤都湧了過來,瞬間將她纏住了。
莫卿卿大駭,大叫:“救命呀!”救命聲喊出來,大量的鬼手藤葉子分泌出來的綠汁糊了她滿身滿臉,連嘴裡都有,那帶著草腥味的鬼手藤綠汁惡心得她直呸。她用力地扯開身上纏繞的鬼手藤藤蔓和葉子,結果扯掉一根又來一根,那些鬼手藤越纏越多,越聚越多,很快就像纏繭蛹似的將她裹了起來。
她可以確定自己不怕鬼手藤的汁葉了,但是這麼多的鬼手藤纏住她,會纏死人的。
莫卿卿越掙紮,身上纏的鬼手藤越多、越緊,很快她就掙紮不動了。
莫卿卿欲哭無淚地躺在地上,大喊:“救命呀——”她真的覺得自己應了“自己作死”那四個字。
可是這裡沒有人,大白天,那些小怪物們都躲了起來,周圍安靜得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沒有人來救她,隻能她自己想辦法。她喝了那麼多的藍色液體還吃了小綠豆,心臟裡應該也有藍色液體了,她可以試著去催發藍色液體的力量,像剛才手指上的藍色幽光逼退鬼手藤葉子那樣逼退纏在身上的這些藤葉。
她不知道怎麼用,隻能慢慢嘗試。
她深吸口氣,試著運氣鼓勁的方式,結果沒成功。
她心說:“放鬆,再來。”她沒練過所謂的氣功,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氣功,不過以前跟她爺爺一起打太極的老頭子總說什麼運氣,氣沉丹田以及發力什麼的。她試著運氣發力的方式,結果也沒成功。
莫卿卿來回試了好幾次,結果都失敗了。她心頭一煩,心道:“哎呀,不管了。”又掙紮,繼續掙紮,使勁掙紮,拚命掙紮。
隨著她的掙紮,鬼手藤越纏越緊。
她心想:“不管了,要麼被纏在這活活餓死耗死,要麼掙紮到底。”
鬼手藤越纏越緊,纏得她都喘不上氣,眼睛都冒金星了。
她無法呼吸,也動彈不得,整個人憋氣都似憋到了極至。
忽然,她感覺像是腦子裡又像是胸腔裡似共振似的“嗡”地一個震顫,恍惚間感覺有股電流又帶著股灼熱的觸感從心臟裡瞬間湧向全身,再被她突然釋放出來,將纏在她身上的鬼手藤連同沾在身上的鬼手藤汁液全部燒成灰燼。
莫卿卿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她感覺到渾身一鬆,趕緊連滾帶爬地從鬼手藤裡逃出去,在距離鬼手藤十幾米遠的地方停下,環顧一圈四周,沒見到有鬼手藤追來才停下。她回頭看去,隻見橋頭的鬼手藤中有很多斷掉的鬼手藤在扭動著往水泥裡紮,似乎想要紮進去生根。那些鬼手藤上麵還沾了很多灰。
莫卿卿摸了摸身上查看情況,卻隻摸到滿手灰以及光溜溜的身子。
她的心中一醒,滿眼驚嚇得低頭看向自己。
她剛才撲到鬼手藤裡,忘了脫衣服。她的三點式已經沒有了,渾身上下,不著寸縷。最悲劇的是,她的獸角這會兒已經不在手上……
她剛剛是抓著獸角撲進鬼手藤堆裡去的,什麼時候鬆的手都沒注意。
莫卿卿一口氣憋在胸口,半天呼不出來。她想哭,又很沒臉哭,憋得臉都藍了。
她憋憋屈屈地憋悶了好半天,又把自己從頭到底看了眼、摸了遍。她現在真是全身上下連根毛都沒有剩下,貨真價實的連根毛都沒有剩下!她欲哭無淚地環顧四周,喊:“風傾然,你們在哪呀?”找到風傾然他們,她就有穿的了。
她一眼瞥見前麵的廢墟上堆了一堆特彆顯眼的圓形的碎石堆。
當初風傾然怕大家走散,特意與大家約定了記號,就是這種被稱作瑪尼堆的圓形石堆。
她趕緊奔到瑪尼堆前,繞著瑪尼堆轉了圈,果然在一塊稍大點的石頭上找到用燒過的木碳渣寫下的一個“風”字和一個指明方向的箭頭。
莫卿卿愣愣地看著那箭頭,用力地眨眨眼,再眨眼。他們已經走了,給她留了標記,讓她去找他們。
她低頭看看光溜溜的自己,隻渾某些地方涼嗖嗖的,又很不好意思地夾了夾腿,再很委屈地環顧一圈四周,看到的隻有洪水過後的淤泥土渣,連塊爛衣服都找不到。她隻能縮著身子委委屈屈地邊走邊找可用的東西。好在鋼筋到處都能找到,揀了兩根鋼筋當武器。
至於衣服什麼的,她連塊爛膠皮都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