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已是黃昏,如血殘陽在城牆上染出修羅的顏色。
戮戰一日的士兵們紛紛露出疲態,可是黑色的潮水已經蔓延上城頭,眾人的神經高度緊張,沒有一個敢鬆一鬆眼皮子。
手炮彈,是塞拉和蘭斯根據黑火丨藥的手拋實驗引發的靈感。
將火丨藥裝在陶罐中,點燃引線,自城頭往下拋,每炸一次,就有三四個獸奴被火浪掀翻,墜下城牆,一炸一個準。
隻可惜產量極為有限,隻能用在獸奴攻上城頭的危難時刻。
三麵城牆都已隱約看見獸奴爬上來的身影,北城牆你爭我奪,戰況日趨激烈,已呈白熱化。
“城主大人!軍醫來了!”肖蒙神色焦急地看向顏醉,“這裡交給我,您下去治療吧。”
後者單手扶住城垛,注視著不斷變幻的戰場,緩緩搖頭,隻蹙眉衝軍醫道:“我隻是皮肉傷而已,用最快的辦法,給我止血。”
軍醫硬著頭皮剪開腰帶,右側腰部皮肉外翻,慘不忍睹,幸好顏醉有意識的控製角度,沒有造成貫通傷。
“城主大人,您若不願去後方醫治,最快的辦法,隻有用火燒,您……忍忍。”
顏醉沉聲道:“彆廢話了,快點!還有,不許告訴任何人我受傷,尤其是城主府!”
肖蒙喉嚨發緊,背過身去,擋在了顏醉身側,他身後,親衛高舉黑金旗幟,隨風獵獵翻飛。
肖蒙眼前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見,隻隱約聽見火焰燒焦皮肉的滋滋聲,沉重隱忍的喘息,還有指甲刮擦石壁的聲音,鼻尖傳來些許焦糊和血腥氣。
遠處的士兵們偶然掠過旗幟的方向,依然能看見城主大人挺直的身影,泰然佇立於牆頭,莫名使人倍感信心。
※※※
不知酣戰多久,獸人們數次攀越上牆頭,又數次被打退攆走,雙方在城牆拉鋸。
獸人作為攻城一方,比淵流城付出了五倍甚至十倍的傷亡,才勉強爬到城牆,原以為輕鬆可破的小土城,竟變成了絞肉場,獸人首領們的窩火可想而知。
已經有部分膽小的部落,露出怯意,但是半顆糧食都沒有撈到,就這樣灰溜溜的退走,實在太窩囊了!
在眾首領進退維穀,一籌莫展之際,一個手拄木杖的矮小老人慢慢站起來,捋了捋銀白的長須,顫巍巍道:“還是我來吧。”
眾首領紛紛腰彎,十足的恭敬,麵容卻各有憂色:“白祭巫大人,鳩祭巫始終沒有回來,您的身體……我們經不起損失了。”
白祭巫抬頭望著搖搖欲墜卻始終不屈的淵流城,歎口氣道:“不能攻破此城,掠奪人族的食物和奴隸補充,族人也有不少會餓死,成敗,就看天意了……”
※※※
入夜。陰冷的雲層遮住了月光。
獸奴暫且退去後,淵流城獲得了片刻寧靜與休憩時光。
顏醉浴血的軍裝下,腰間緊緊纏著繃帶,夜色遮掩了失去血色的嘴唇,他匆匆用了些水和食物,帶著肖蒙和滕長青,開始查看傷員情況。
肖蒙走在他身側,快速稟報:“最初的守城衛兵已經替換下去休息了,我方有五分之一失去戰鬥力,輕傷無算,死亡百餘人,已經比預計情況稍好了。”
顏醉微微蹙眉:“物資呢?”
滕長青忙道:“目前為止還充裕。”
顏醉動了動嘴唇,皸裂的破口溢出一絲血跡,被舌尖輕輕舔去。
不等他問話,肖蒙立刻道:“主祭大人傳來消息,說城裡一切安好,請大人不必牽掛。”
“那就好。”顏醉扶著城垛,向著茫茫夜色眺望。
倏然,他眉頭一皺,奪過滕長青的望遠鏡,細細查看。
狹窄的視野內,一線暗紅的潮水出現在城牆下,漸漸從夜色裡浮兀出來。
洶湧而來的獸奴個個雙目血紅,血脈賁張,極度亢奮,任何擋在麵前的,都會被它們無差彆撕碎!
“糟了!”顏醉目光冷厲,大喝,“快點拉警報!獸奴狂化了!它們竟然還有一個隱藏的祭巫!”
眾人心頭大震。
還沒等傳令兵傳話,一陣撼天動地的嘶吼聲衝破天際,腳下的大地在獸奴瘋狂的衝鋒下,瑟瑟顫抖。
城牆上的士兵們立刻感受到了牆壁搖搖欲墜的震顫,一個個神色驚恐,惶惶不安。
火炮再次發動,無數火光落在狂化獸人大軍中,炸出一片片腥風血雨。
然而,這次沒有引起過多的騷亂,獸人發了狂一樣,踩著同伴的屍體悶頭往前衝,很快再次來到城腳下,組成肉梯往上攀。
被祭巫加持後的獸人,完全非白日的戰力可比,它們幾乎失去了痛覺,血腥氣越發刺激了它們的神經。
淵流城的平靜瞬間被打破,前線再次被戰火吞噬!
※※※
顏醉臉上的鎮定一點點崩裂,衛隊的傷亡驟然上升,周圍彌漫著廝殺與尖叫。
他不斷機械地揮動長丨槍,殺死一個又一個敵人,腳邊鋪滿了屍身,但麵對仿佛無窮儘的敵人,無疑杯水車薪。
對方的祭巫非常懂得隱藏,一直秘而不宣,直至戰事膠著的此刻,才突然露出獠牙,給予淵流城致命一擊!
腰間的傷口已經麻木了,顏醉死死咬住牙,泛著血光的眼盯著黑暗中的敵人。
驀地,一片淺藍冰花悄然落在他的肩頭。
顏醉一愣,隻見大片大片冰藍色的寒霜,沿著城牆石磚,向四麵八方瘋狂蔓延,耳邊儘是凝固冰封的聲音。
無數狂化的獸人被冰霜牢牢凝固在城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眼睜睜地看著冰霜蔓延,將它們統統封成冰雕!
顏醉素來怕冷,這時,卻罕見的沒有感受到絲毫寒意,反而像被某種溫柔的懷抱包圍,安撫他疲倦的容顏。
他霍然回首,高高的城垛上,一道潔白的身影孑然而立,冰霜自他腳下延伸。
沈輕澤沉靜的視線穿越過無儘人海,與之交彙。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