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城。
洛特在淵流城下大敗的消息,連同這兩千殘兵敗將一道回到了城主府。
八千鐵騎丟掉了四分之三,元氣大傷,三城聯軍轉眼灰飛煙滅,南濟城投降,北濟城自保尚且困難,在淵流城和南濟城的夾縫中搖搖欲墜。
老城主在昏迷了三天三夜後,在醫生的努力下好不容易恢複一點意識,乍聞此噩耗,情緒激動,情況頓時急轉直下,一時間,明珠城人心浮動。
蒂亞不停派人去搜尋洛特的蹤影,卻始終不曾找到。回來的士兵們都說洛特一個人獨自離開了,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
連同明珠城的首席巫術師索法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蒂亞坐在書房奢侈的狐裘毯上,單手支著臉頰,神色不安:“我的好弟弟究竟逃到哪裡去了?”
黑鷹在一旁為他奉茶:“屬下會一直派人尋找的。”
蒂亞歎口氣:“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黑鷹不解,蹙眉:“他不回來,也許是明知不是您的對手,所以隱姓埋名,從此遠走高飛了。洛特並沒有什麼真本事,您何必一直放在心上?”
蒂亞搖頭:“他既然跟索法在一起,必定是暗中謀劃著什麼詭計,索法的巫術向來以詭譎狠辣見長,保命手段又多,不見到屍體,我總是不能放心。”
黑鷹為他披上一件輕薄的披肩,低沉沉地道:“大人放心,屬下拚儘一切,也會保護您的。”
蒂亞無聲笑了笑:“至於淵流城那邊,我倒覺切斷貿易並不劃算,隻會便宜黑市上那些二道販子。”
黑鷹為難地道:“這是那幫大貴族的意思,淵流城生意做得太大,嚴重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否則,他們當初也不會全力支持洛特發動鐵騎。”
“老城主尚在,您根基未穩,不宜與貴族們撕破臉。”
蒂亞蒼白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一幫見識短淺的廢物!活該被人後來居上,騎到頭上!”
罵了一句,他又苦笑道:“有時候,我真是羨慕淵流城,我若敢對那群貴族下手,恐怕第一個身首異處的,就是我們了。”
他眼光微微眨動,露出幾分好奇之色:“不知那沈輕澤,究竟怎麼做到的?”
蒂亞的話語一頓,複又道:“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聞,據說,沈輕澤與淵流城主不合,彼此爭權,以至於南濟城主之位,懸而未決。”
黑鷹表示不知。這與他何乾?
蒂亞勾唇一笑:“你說,若我向沈輕澤拋出橄欖枝,甚至許他明珠城副城主,他會答應來幫我們嗎?”
黑鷹一驚,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但蒂亞大人的願望即是他的願望。
“隻要大人想。”
※※※
翌日,天朗氣清。
自從淵流城擴建以後,拓寬道路的同時,沈輕澤也沒忘記順便做一做綠化工作。
主乾道兩側規劃了人行道,兩種車道中間栽滿了銀杏,而城主府的花園裡,種滿了桃花。
此時正是桃花盛放的季節,粉嫩的桃花擁簇在城主府古老的磚牆周圍,隨風飄入窗戶敞開的室內。
隨著玻璃廠的持續發展,澄淨的玻璃製品,如今已經蔓延到淵流城各個角落。
不限於酒杯、餐具或者煉金容器,玻璃窗已經成功取代玻璃花瓶,成了富裕階層炫耀財富的新時尚。
不同於顏色渾濁透光稀少的毛玻璃,淵流城出產的玻璃窗,純淨透明,采光極佳,不仔細看,甚至叫人誤以為窗口空無一物。
一經麵世,很快成為了市場的寵兒,哪怕明珠城徹底與淵流城撕破臉,不允許在城裡買賣淵流城出品的商品,可幾經倒賣的玻璃,仍是黑市裡的緊俏貨。
試圖仿製的工坊不是沒有,可要麼澄明度遠遠不及,要麼成本極高,產量還低,依然不是淵流城的對手。
淵流城的城主府是最先用上玻璃窗的房屋,清晨的陽光斜打過來,迎著東麵的窗子,反射出耀眼的淡金色的光芒,仿佛一輪金日落入凡間,引得過往的民眾們嘖嘖稱奇。
城主府三樓主祭臥房。
虛弱debuff的倒計時還沒完全結束,沈輕澤陷在柔軟的大床裡,全身被白色的被單包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腦袋,像隻春蛹,睡得極沉。
自來到淵流城,他很少有精力去修剪頭發,如今最長的部分已越過肩頭,睡覺時,黑發鋪散滿枕。
顏醉的生物鐘準時叫醒了他,躡手躡腳爬起床,赤著上身伸個懶腰,腰部以下是白色的直筒睡褲——那是沈輕澤的睡褲。
被沈輕澤強製要求不準裸睡的城主大人,很是不爽,他低頭看一眼長到腳跟的睡褲,又回頭瞅瞅睡得正熟的青年。
昨天穿著的軍裝一件件散落在地毯上,他懶得去撿,索性打開沈輕澤的衣櫃,裡麵掛著幾件裁縫為他量身定做的祭袍,一套樸素的農夫套裝,還有一件白襯衫和牛仔褲。
顏醉記得,當初第一次遇見沈輕澤時,就穿著這身,款式和衣料都是他不曾見過的。
他有些好奇地拎出那件白襯衫,觸手十分柔軟,帶著一股乾淨的皂角香氣。
沈輕澤穿著它時,看上去斯文又白皙,像個文質彬彬的貴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