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吻如蜻蜓點水,淡得讓人回不過神,顏醉直起身體,輕輕一笑:“那麼,等我回來,我的主祭大人。”
兵貴神速。當頭下午,顏醉就騎著烈火領軍出城,全軍快速突進,務必在一晝夜內趕至北濟城。
臨行前,沈輕澤在城主府三樓的窗邊,低頭往下看。
顏醉跨坐於赤紅的駿馬上,銀槍提在手中,與黑色戎裝交織成一片肅殺之氣。
灼熱的陽光從天空傾覆而下,顏醉仿佛感知到什麼,倏爾回頭,隻見三樓的玻璃窗上映出一片溫柔的暖色。
※※※
北濟城。
自城主府被亂民圍困後,北濟城主和貴族們,就實質上失去了這座城市的統治權。
北濟城主數度發出城主令,宣布廢除濫發的紙幣,但由於沒有補償相應的真金白銀,亂民和亂兵們根本不買賬。
貴族們無奈之下,隻好許諾三天內讓民眾兌換等額的金銀。
可是他們根本沒有兌現諾言的打算。
城主府留守的衛兵們,在重賞的誘惑下,護送大貴族們衝出了混亂的人群,逃離了城主府。
眾貴族們在城裡想方設法,大肆搜刮來淵流幣,甚至不惜用大量真金白銀換購——
帶不走的財寶,早晚都會被人挖出來吞掉,與其白白便宜那些賤民,不如全部換成淵流幣,以後再慢慢賣。
北濟城徹底亂了,治安巡邏的衛兵成了擺設,城主府人去樓空,混亂與無序一夜之間蔓延全城。
發現再度被欺騙的民眾們,終於出離憤怒了!
在全城搜索中,有人發現了喬裝打扮後,企圖趁亂逃亡的城主和貴族們。
兩撥人馬發生了劇烈的衝突,被仇恨和求生欲支配的民眾們,失去了對貴族骨子裡的敬畏,他們手持棍棒柴刀,與全副武裝的侍衛們大打出手。
失去理智的人潮,你推我擠地堆積在城牆下,賣藥材的秦家人,本想趁機逃走,沒想到也被卷入這場亂局,被洶湧的亂民裹挾著,身不由己地沉浮。
被生生堵住了去路的貴族們又急又氣,他們素來高高在上慣了,何曾收到過這樣的欺辱?任憑那些卑賤的泥腿子騎到頭上!
不知過了多久,木質的城門再也支撐不住壓在上麵的推力,轟隆隆地打開了。
“城門開了,快跑!快離開這裡!”
城門打開的縫,仿佛使貴族們獲得了一線生機。
在私兵和護衛的保護下,貴族們衝破了叛亂士兵駐紮的城門,慌不擇路往外瘋狂逃竄。
就在眾人要為安全逃離喜極而泣時,一陣陣如雷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碾壓而來,腳下的大地發出震顫的哀鳴。
眾人茫然地望向遠方,隻見視野的儘頭,一線奔騰的黑色浪潮快速迫近。
馬蹄翻飛處,揚起漫天土黃塵沙,無數綽綽黑影掩藏在沙塵之後,銀色鎧甲在烈日下熠熠生輝。
人群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是淵流城的兵馬!他們殺來了!”
北濟城的貴族們驚恐萬狀,這是接連打敗了獸潮和明珠城的大軍,與城裡亂民亂兵組成的烏合之眾,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於是滑稽的一幕的出現了,原本爭先恐後搶出城門的貴族們,這時又開始瘋狂往後退。
“快回去,快關城門!”
可是誰理會他們呢?
城裡的亂民不知外麵發生了什麼,一個勁往外衝,追打那些迫害他們的貴族,城外的貴族被淵流城的大軍嚇破膽,一個勁往回擠,企圖依仗城牆阻擋對方。
兩撥人馬在狹窄的城門口擠成一團夾心餅乾,直到顏醉率領的大軍兵臨城下,與亂民“裡應外合”,把北濟城貴族們包了餃子。
顏醉高高坐在烈火馬背上,倒提□□,居高臨下俯視著他們。
本以為要收拾他們還需費一番手腳,沒想到還能見識到如此可笑又可憐的一幕。
他左手抬起一個手勢,伴隨一聲清脆的槍響,擁擠的城門口詭異地安靜下來。
那些因高額酬勞雇傭來的侍衛們,第一時間投降了。
亂民見了正規軍,頓時從混亂裡清醒過來,大氣也不敢出。
眾叛親離的北濟城主和貴族們頹然癱倒在地,自始自終陪伴他們的,唯有那一疊疊輕飄飄的紙鈔,如今像廢紙般散落一地,無人去撿。
火統兵開路,士兵們緊隨其後,進城疏散人群,騎士們將全無抵抗的北濟城貴族們一個個抓起來帶走。
狀若瘋癲的北濟城主,在經過顏醉身前時,忽而安靜下來,仰頭望著他。
“你就是淵流城主?”
顏醉漠然與之對視,並不說話。
北濟城主冷笑起來:“沈輕澤是個魔鬼!你很得意嗎?年輕人,我告訴你,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城隻能有一位城主!”
“你控製不住他,放任那個魔鬼繼續坐大,早晚你會後悔的!”
“我要睜著眼睛,等著看你們爭鬥得你死我亡的那一天!”
“噓——”顏醉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眯著眼,“你很吵。”
北濟城主:“……”
顏醉把玩著手裡銀槍,慢條斯理地道:“知道你為什麼敗得這麼慘嗎?”
“因為你的眼界,隻看得到這麼狹小的一座城池而已。”
北濟城主哆嗦著嘴唇,顏醉打馬自他身邊走過,淡淡道:“城都可以是他的,但他,隻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