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頭即刻被凍結。
寒冰之息迅速向著整個蛇體蔓延,梅雪衣就像在用吸管取水一般,通過蛇俑大肆抽取這些奪命的力量。
她越來越有心得,甩著手中的長蛇,把它蕩向寒冰之息濃鬱的地方。
“啪!”“啪!”“啪!”
漸漸地,蛇俑那張死了一萬年的臉上詭異地出現了委屈的表情。
“陛下,你說這些力量都被我吸去哪裡了?”
梅雪衣甚至可以分心閒聊。
話音未落,世界忽然寂靜了片刻。這是一種怪異至極的感覺,周遭的一切似乎不複存在,麵前的衛今朝薄唇微啟,分明距離極近,卻又遠得抓握不住。
她還沒來得及轉動念頭,麵前的一切忽然崩散成塵。
包括她自己。
心臟剛剛懸起,念頭還未生成,忽然之間塵埃落定,一切恢複了正常。
梅雪衣頭皮緊繃,兩腮發寒,心中像炸雷般響徹著三個字――不可說。
上次在仙靈泉,他說‘若不是你……’,世界便像眼前這般潰散了。
而這一次,他還什麼都沒有說。
難道‘不可說’的,便是這些能量的去處?
她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念頭一起,便如百爪撓心。
衛今朝正沉沉向她看過來。她彎起眼睛挑了挑唇角,示意他什麼也不必說。
她繼續清理地縫中的寒息,不動聲色地仔細感知它們的去處。
然而和以往一樣,這些力量隻要進入她的軀體,立刻不知所蹤,再也無處追尋。
她知道這不是什麼鬼幻境,也不是飛升之劫――因為他。
他就是連接她前世與今生的紐帶。他帶著她,一點一點把兩世連接在一起,解開了那麼多她從前根本不知道的秘密,這足以證明他是真實存在的。
那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如果她知道了那個終極秘密,那將發生什麼事情?這個世界煙消雲散?一切的關鍵,就在她的身上嗎?和這神秘的、無儘漩渦一般的吸收之力也有關係?
思來想去,終究是沒有頭緒。
寒冰之息倒是被她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甩著手中軟了又硬、硬了又軟的蛇俑,偏偏頭,道:“下吧!遇到遺漏的寒息,我會及時動蛇。”
蛇俑:“……”
熔岩巨龍載上三人一束帶一蛇,向著一線天下方挺進。說是一線天,其實這條縫隙寬逾百丈,隻不過平原太廣,所以顯得細長。
沒有了寒冰之息,巨龍輕輕鬆鬆就潛了下去。地縫中光線並不昏暗,黃昏的光芒從上方透下來,照亮了左右崖壁。
下潛的過程異常順利,順利得引人生疑。
“這裡不是萬年前仙帝與魔尊決戰之處嗎?”梅雪衣狐疑地環視周遭。
太普通了,看不出絲毫戰鬥的痕跡。
“莫非修為高到一定境界,當真會返璞歸真?可是我都飛升了,修為當是世間巔峰。我打起架來,那一定是天崩地裂日月無光。”她偏頭看向衛今朝,“陛下,你呢?”
他淡笑:“嗯。有機會動手給你看。”
“那這二人是怎麼一回事?”
“看看便知。”
說話間,巨龍已潛到了穀底。
還未落地,梅雪衣便發現此地與外麵好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整個黃昏之淵古戰場中,隻有無儘的風沙黃土和死俑,山中無樹、原野無草、河道乾涸。
儼然一片死地。
但是在這道地縫之下,竟有蒼蒼翠翠的綠。
黃昏封印止步於此,一層透明的結界像碗一般倒扣在穀底,罩出一方世外小世界。
巨龍小心地停在結界邊緣,把腦袋上方的幾個人放下之後,它盤起尾巴,擺了個歪歪斜斜的坐姿,然後揚起後爪來撓肚皮。
梅雪衣:“……”敢情這家夥認完了主人,就不需要再顧忌形象了?
怎麼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陛下,”梅雪衣輕輕拉住了衛今朝的衣袖,問道,“我們殺光了那些骨骼守護者,陣眼中不是應該釋放出更強封印嗎?此地怎麼反倒一片祥和?恐怕有詐。”
衛今朝歎息著,低頭握住她的手,把她攥在手中的細長蛇俑扒拉出來,扔到一旁。
“自己剛做的好事便忘了。”
“哦……”梅雪衣恍然,“原本那寒冰之息將漫到整個古戰場,用冰凍來二次封印。”
“嗯,”他點點頭。
她長長歎息一聲:“和陛下在一起,當真是什麼事情都變得非常簡單。”
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黑眸中飛速閃過一抹得色。
在她抬頭看他時,這抹少年般的得意消失無蹤,立在她麵前的,仍舊是那個深邃如海的莫測君王。
“走吧,王後。”他牽起她的手,大步踏向被透明結界保護的世外桃源。
“怎麼進……”
話音未落,便見他抬手撕開了結界,露出一片蔥鬱的樹木草叢。
梅雪衣:“……”
衛今朝語氣平淡,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是五行空間陣法,隻要找準點位,破除不難。”
梅雪衣還沒來得及說話,慕龍龍已搶先一步跳進了結界,揮著胳膊,滿臉興奮:“衛王真是高人啊!高人啊!太厲害了!”
衛今朝無奈地抿了抿唇角。
“居然!居然!”憨娃子無限振奮,“居然這麼輕易就帶我們逃離那個鬼地方啦!”
衛今朝:“……”
梅雪衣:“……”
薑心宜:“……”
他居然以為離開了黃昏之淵。
真是太不給陣眼麵子了。
束腰帶再一次綁住了他的嘴。
“噓嘻!”
梅雪衣隻覺唏噓。
踏進結界之內,發現這裡就像一處平平無奇的山林,隻不過各個方向上都懸著‘太陽’,照得林地一片雪亮亮、白花花。
梅雪衣數了數,‘太陽’的數量,與外麵被破掉小型結界節點數目大致相符。小結界被破,在這裡第一時間便能知道。
巨龍擠了進來,四隻通紅的爪子踩到草地上,頓時一片焦黑狼藉。
“那兩位,會在哪裡呢?”梅雪衣微懸著心臟。
仙帝魔尊那樣的通天大能加上陣眼的界之力加持,不知實力得恐怖到何等程度。
梅雪衣每落下一步,都感覺自己在刀尖上翩翩起舞。
“啪!”山林之中,突兀地傳出清脆的擊石聲。
衛今朝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撫地捏了捏。
“咦嘻嘻嘻嘻……”擊石聲傳出的方向響起一串怪笑。
梅雪衣頭皮發麻,深吸一口氣,穩住噗通亂跳的心臟。
“你又輸嘍!略略略略!”
像是吐舌頭的聲音。
梅雪衣與衛今朝對視一眼。他沉穩地眨了眨眼,牽著她大步踏入林中。
林木間有一條小道,順著小道行走不到十丈,眼前陡然開闊,露出一片林間空地。
空地正中擺放了一張石桌,旁邊有兩個石墩子,兩個頭發蓬亂、身材佝僂的老者正在對坐下棋。
一黑衣,一白衣。
黑衣白衣都已經臟得灰撲撲,方才說話的便是白衣那個,他蹲在石墩子上,語氣得意得欠揍:“略略略,要不要下次讓你一子啊?兩子?三子?哎呀你求我什麼,風太大我聽不清楚!”
黑衣的沉默無聲,抓起石桌上的棋子,一粒一粒往嘴裡塞。
塞一粒吞一粒,很快就把棋子消滅乾淨。
慕龍龍已經在悄悄擺動著兩條腿無聲後撤了。
這能是人嗎?能嗎!
梅雪衣用眼神向衛今朝詢問:‘是他們嗎?’
他輕輕頷首。
她動了動手指,放輕了呼吸。
“誒?誒?誒!”白衣的又喊叫了起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光線怎麼又不對勁了,輪到你啦,快點快點!”
黑衣的總算是甕聲甕氣說了一句:“我不是剛放了冰。”
“沒作用啊你看不見嗎!”白衣抬起一條瘦長的胳膊,噌一下指著天空密密麻麻的太陽,“這麼刺眼睛怎麼玩!”
“好吧……”黑衣仰起了臉,‘刷’一聲裂開一道與身體等寬的大口子,一道冰藍色的光柱從口子裡噴出來,直衝結界頂!醋溜兒-文學最快發布!部,頃刻便遮去了刺眼的光芒。
天空變成了冰藍色,無數太陽被擋在寒冰後麵,光芒微弱地閃爍。
“還要一會兒才能凍得住。”黑衣悶聲道,“畢竟不像你用泥巴糊上去那麼快。”
白衣的立刻蹦了起來:“你這是在蔑視我的魔功?!竟然說我的魔功是泥巴,泥巴?!我那曠古絕今天崩地裂……”
“閉嘴下棋。”
梅雪衣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她想過陣眼中無數種可能的情況,卻從未料到眼前這一種。
萬年前的絕世大能,仙帝與魔尊?
發動蕩平半個大陸的仙魔大戰、令修真界萬年不振的罪魁禍首,在陣眼裡,下棋?
心中剛掀起了驚濤駭浪,便見那黑白二人動作一頓,整整齊齊地轉過了臉來。
兩張臉上乾乾淨淨,沒有五官。
“……”
身後的慕龍龍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騙子!騙子!都沒有眼睛還刺個屁的眼睛啊啊啊啊!”
梅雪衣:“……”
孩子你的關注點是不是太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