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真相(2 / 2)

這一擊若中,梅雪衣必死無疑!

而她這具殘軀根本無從躲避。

巨龍猛然回轉頭,用身軀護住了梅雪衣。

“轟――”陰息擊中熔岩巨龍,僵硬的龍身撞上了身後的摘星台。

它引頸痛叫出聲,周身熔岩暗火劇烈明滅。

它沒有退,沒有逃,而軀尾一卷,環住摘星台,貼著高台壁緩緩絞緊。

它要用身軀護住男女主人和這座高台。

左邊頜下多了一道恐怖的黑色裂傷,熔岩龍血像瀑布一般飛流直下。

梅雪衣心疼得發抖。

幽火卷上去,將二鬼暫時逼退。

局勢完全不容樂觀。這二鬼隻要像方才的秦雙秀一樣遠遠攻擊摘星台,衛今朝、梅雪衣與這衛國便要一道葬身於此。

眼見那二鬼便要動手了。

幽火卷過,梅雪衣聽到耳畔響起了衛今朝沙啞飄忽的聲音。

“王後還記得如何操縱魘魔幻境麼。”

梅雪衣下意識地點點頭。

她是記得如何操縱,可是她不是魘魔,沒有憑空製造幻境的功能。此刻,他為何忽然提起魘魔幻境?

衛今朝顯然知道她在想什麼,低低的輕笑像風一般掠過她的耳廓。

下一瞬間,隻見這一方幽暗的綠色空間開始高速逆轉!

就好像……時間在倒流。

二鬼沒有五官的臉上詭異地流露出了疑惑之色,‘對視’一眼之後,雙雙揚起了袖子,準備釋放殺傷力驚人的陰息。

梅雪衣感覺到一雙熟悉的手擁住了自己。

眼前瞬間風雲變幻,山水流雲都在飛速閃逝,奇異的‘嚶’聲回蕩在天地之間,眩暈欲嘔、頭痛腳輕。

仿佛有什麼玄妙的力量被交到了梅雪衣掌心。

衛今朝的聲音在腦海中漸漸消逝:“我說過,煉化此陣便能重現舊日陣中景象,我用逆陣造了幻境,一炷香之內,此間由你主宰。”

梅雪衣心臟重重一蹦。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合眼又睜開。

黃昏色的巨陣在眼前一點一滴勾勒。她無處不在,整座巨陣都受她支配。

她感應到陣中存在著兩股異樣的力量,她可以引導它們去往任何一處,但沒有能力傷害、消滅它們。

梅雪衣心念一動,將二鬼送進了魔尊和仙帝的屍身之中。

隻見溫潤的白衣魔尊僵硬地抬起雙手,痛苦至極地抱住了腦袋。

在他身後,黑衣仙帝全無血色的臉上也浮起了難看的神情,張了張口,用僵硬沙啞的聲音說道:“你我,被耍了。”

白衣魔尊一點一點轉過身,單手扶著額頭,一副頭痛無比的表情:“嘶,這麼多陣年記憶衝上來,你這老鬼居然還轉得動腦子?等、等等,先彆說話,容我緩一緩,消化消化這滿腦袋記憶。”

仙帝麵無表情地轉向他:“我一心求道,不比你雜念紛紜。”

梅雪衣靜靜聆聽二人對話。之前的猜測果然沒有錯,巨陣陣眼中的兩具古屍,正是兩個守界人的肉-身。或者換一種說法,兩個守界人,正是萬年之前的仙帝與魔尊。隻不過,他們的神魂和肉-身分離時,遺忘了自己的過往。

魔尊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把手從額頭上挪開。

他倒吸著涼氣:“真被耍了!什麼將肉-身留在下界,神魂飛升仙界……嘶,原來都是騙鬼的啊!狗日的天道,剝離了老子的記憶,讓老子像個傻子一樣,渾渾噩噩給它當了萬年鬼差?!難怪,難怪把老子的臉弄得這般不人不鬼!就算看到了自己的肉-身,也認不出自個兒啊!”

仙帝麵色冷峻:“不止。你我肉-身儼然已成了傀儡,萬年如一日,主持著這座聚靈陣。若不出差錯的話,此陣將於萬年之內抽空世間一切真息,回哺天道。”

梅雪衣心神狠狠一震。

“嘶,不對不對。黑老鬼,這裡不太對啊!”魔尊皺起一雙好看的眉毛,“你我不是在凡界處理一件大事麼?我怎的想不起來個中細節?怎的莫名其妙回歸了肉-身?”

仙帝緩緩點頭:“待我思索片刻。”

梅雪衣知道這二鬼神魂太強,幻境無法讓其徹底沉溺。

心念一動,微風之手輕輕一撥,將魔尊放在膝頭的手撥到了身前的玉佩上。

白衣魔尊緩緩抵下頭,看著手中的半枚玉佩,眉心凝出了思索的神色。

梅雪衣有種感覺,記憶與肉-身被剝離之後,就像是放在藏書閣的萬千書目一般,神魂歸來,需要一點點索引,才能喚醒那一部分往日記憶。

少頃,魔尊的眸色變得複雜起來,他探出手,狠狠推了仙帝一下,打斷了那位冷麵尊者的沉思。

“老黑,”白衣魔尊握緊了手中玉佩,聲線微繃,“我,幾百年前曾誤打誤撞回來過一次。我還遇到了潤兒的轉世之身,與她重溫舊夢,好生快活……”

仙帝蹙眉:“你那魔妃?”

魔尊跳了起來:“潤兒!我還未能同她交待清楚,就被剝離肉-身送回了幽冥……嘶,她說什麼來著,北聖宮,對,她在北聖宮!老黑,我要去尋她!”

“且慢!”仙帝製止了他,“這一切過於詭異,你還記得你我為何打開幽冥界,去往凡界麼?”

“我管那些!左右不過是天道派給你我的任務罷了!”魔尊瞪眼,“老黑,你不會還打算給那狗東西賣命吧?當初你我一同飛升,信了那所謂大道,結果竟是被剝了記憶渾渾噩噩,做這勞什子守界人,一乾就是萬把年,哈!老子現在,就隻想踹它幾個大窟窿!”

仙帝眉眼冷冽:“我總覺得哪裡不對。”

“老黑你就是太保守,太謹慎。”魔尊站了起來,“我可沒功夫理你,我的小潤兒恐怕等我都等急了!哎呀,說不定她都進來尋過我了,要是看見我的屍體,那該多傷心哪!不妙不妙,完蛋完蛋!幾百年啦,潤兒會不會已經生氣嫁給了彆人?說不定連孫子都有了,嗚呼哀哉!哎呀呀呀――哎呀我想起來了!”

他原地亂蹦。

仙帝下意識地看了看了四周,好像要防著被彆人看見他和這麼丟人的一個家夥在一起。

確認身旁無人,仙帝歎息著道:“你又想起了什麼?”

魔尊揪住了自己的頭發:“我看見玉佩了!另外那半塊!就那次,我撕開‘界’,把一個小娃子拎回幽冥收拾了一通的那一次!我就一直奇怪琢磨來著,平白無故怎就和一娃子過不去?如今想來,一定是吃醋而不自知!潤兒的轉世身,把另外半塊玉佩送旁人啦!我若是有記憶,恐怕當時就把那小子祖宗十八代全給滅了!”

梅雪衣很想扶額歎息。

她現在真心實意地覺得,慕龍龍那個腦子,可能不單單是妖龍的鍋。

她徹底明白了。飛升就是個騙局,萬年前魔尊與仙帝‘飛升’,其實是被剝離了肉-身與記憶,連人帶魂都變成了天道的走狗,兢兢業業地替它賣命。

這魔尊、也就是白衣守界人無意間誤打誤撞回過一次魂,恰好遇到了慕遊的母親,與她成就好事,懷上了慕遊。

可惜受天道所製,他未能留在世間,而是繼續遺忘過往,回歸幽冥做守界人。後來,他在渾渾噩噩之間,把五歲的‘情敵’慕龍龍抓到幽冥收拾了一頓……

梅雪衣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一切。

前世她的兩隻傀儡自爆,輕而易舉就滅殺了生死守界人。當時她隱隱便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身為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她沒有分出太多的心神去琢磨對手為什麼會失敗。

如今方知,黑衣守界人早先被衛今朝重創過,實力大大削弱,而白衣守界人竟是慕龍龍、也就是傀儡白的血脈至親。前世也許正是因為傀儡白那一爆,讓守界人想起了被遺忘的過往,這才甘心歸墟隕滅,送她去摘下通天道果。

於是才有了這一切。

梅雪衣凝視著麵前這兩位,心中不禁唏噓感懷。

世間因果,當真是玄妙非凡。這樁樁件件,無論缺失了哪一環,恐怕結局都會大大不同。

這麼多人與事,都是恰是正好。

“等一等,我還是覺得不對。”黑衣仙帝腦子明顯比魔尊好用得多,他冷著眉眼道,“說起陣,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你我出動之前,不是在幽冥觀見這座聚靈陣破碎,被引到了凡界麼。你我正是衝著此陣去往凡界,此事還未出個結果,緣何竟回到了肉-身之中?想必有詐。”

“詐什麼詐,我管什麼有的沒的!我現在就要去找潤兒,問問她為何不等我,居然敢找了彆的野男人!”魔尊叉腰的模樣和慕龍龍如出一轍。

“你能出得去,再說其他。”仙帝愈加清醒。

“哈,笑話?區區一個聚靈陣,你以為困得住我?”白衣魔尊朗聲大笑,一掠而起。

聚靈陣的確困不住他,可惜這裡隻是幻境。

少時,他蔫蔫地掠了回來,搭眉耷眼看著黑衣仙帝:“老黑,出不去。”

“這是幻境。”仙帝已經有了計較,“凡界有人煉化了這座聚靈陣,以陣為引,將你我困於陣中。”

魔尊大笑:“倒是陰差陽錯,幫助你我擺脫了天道桎梏!看在這小子立了大功的份上,便留他個全屍罷!”

梅雪衣:“……”

可恨她隻有一炷香的時間,否則她一定會好好幫助這個家夥控乾淨腦子裡儲存的水。

她用力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

這二鬼的遭遇,讓她對自身的處境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她已經可以確定自己身!醋。-。溜。兒文學最。快發布!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了――那些‘不可說’之事。

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

一炷香的時間轉瞬即逝。

梅雪衣倏然回神,胸口一滯,吐出一口鮮豔的血。方才在幻境中,倒是讓她忽略了身上的重傷,此刻回過神,隻覺雙眼陣陣發黑,黑中還冒著一粒粒金燦燦血淋淋的小星星,耳畔儘是嚶嗡之聲,渾身上下,就無一處不痛。

她抬頭望向二鬼。

二鬼沒有五官的臉上自然不會有任何表情,它們對視一眼,掠入逆陣,直取梅雪衣。

梅雪衣把這二鬼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

幽火卷向二鬼,衛今朝加速煉化進程的同時,分心蕩出冷火,將梅雪衣庇護在羽翼之下。

衛今朝的實力在一鬼之上、二鬼之下。此刻,他的冥火雖然極其強勢,其實不過是用玉石俱焚的姿態令二鬼忌憚罷了。

梅雪衣輕輕撫著流光溢彩的摘星台,心中酸甜交織。

‘陛下……’

前方,二鬼蕩出陰息,不避不讓,準備與幽火正麵相撞。

這一擊,無論結果如何,衛今朝必定遭到重創。

梅雪衣拍了拍巨龍的角,掠向黑白二鬼。

“且慢動手,”她啞著嗓,衝著白衣守界人道,“魔尊就不想見一見自己的血脈至親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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