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和劉紅梅以及當年的王家來往密切的村民比較多的緣故,龐榮升又讓村長安排了幾個小房間,幾個警察單獨找他們錄口供。
“記住了,重點詢問劉紅梅一家當年的相處情況,特彆是第一個受害者王婷在家的待遇,弄清楚王婷什麼時候失蹤,以及王家人為何不報警,這一點很重要,還有,打聽前段時間劉紅梅回村是否有什麼異樣表現。”
在分開盤問前,龐榮升將他帶來的這些人全都集中開了個小會,防止他們在錄口供的時候找不到重點,其實在場的都是精英,即便他不提醒,大家也知道該問些什麼問題,龐榮升實在是太重視這個案子了,以至於他時刻操心,不敢放漏一絲細節。
和顧楚搭檔錄口供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警,對方不怎麼愛說話,做事卻很嚴謹。
最先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六七十,和死者劉紅梅差不多年紀的老太太。
對方明叫劉紅英,是劉紅梅的堂姐,兩姐妹前後腳嫁到子峰村來,因此格外親近,如果想要知道有關劉紅梅的事,問她應該是最清楚的。
“紅、紅梅姐她、她真的……真的死了?”
劉紅英看上十分悲痛,眼神中還帶著恍惚,似乎很難接受劉紅梅已經被害的消息。
“請您節哀吧,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到殺害劉紅梅的凶手,之後我們詢問的問題很重要,希望你能平複心情,然後據實回答我們的問題。”
年輕的女警開口了,她先是簡單安撫了一下劉紅英的情緒,然後強調了之後他們詢問的問題對破案的重要性,如果劉紅英真的在意她堂姐,希望警方找到殺害對方的凶手,那就應該如實告知。
“……好。”
老太太吸了吸鼻涕,帶著哭腔回答道。
“你們可一定要抓住凶手啊,天殺的東西,紅梅姐多可憐的人啊,這輩子就沒享過福,最後還死的那麼慘,害死紅梅姐的人就是畜生,畜生啊,你們一定要抓住他把他槍/斃。”
她絮絮叨叨的,翻來覆去說著劉紅梅可憐,怒罵著凶手的殘忍。
“劉紅梅最近一次回村是什麼時候?”
女警迫於無奈打斷了她的絮叨。
“是、是七天前吧。”
老太太被噎住了,哀怨地看了眼這個不懂事的小女警,然後掰著手指細算著堂姐最近一次回來的時間。
七天前!
顧楚和身側的同事相視一眼,這個時間正好是劉紅梅兒子去她宿舍樓鬨事的第二天。
“你確定嗎?”
顧楚追問了一句。
“確定。”
老太太不高興了,她雖然上了年紀,可腦子還是好使的,這倆小警察怎麼回事,一個比一個不懂事。
“那天我聽說紅梅姐回來,還去她家串門了呢,她這趟來準備把家裡的舊臉盆和一些東西帶到她工作的地方去,好像是在那兒使的這些東西都弄壞了,她走的時候,我還給她裝了我種的一些瓜菜呢,她可高興了,說我種的菜比城裡賣的好吃。”
小女警思考著人上了年紀是否都會抓不住重點,她爺爺奶奶也是這樣,總是會將一個問題發散的很開,為此她還是不得不打斷了對方的話。
“當時劉紅梅回來的時候,是否有什麼異樣?”
“異樣?”
文鄒鄒的話老太太聽不明白。
“就是和平時比有沒有什麼區彆,比如特彆難過、傷心,比如氣色不好,看上去很憔悴,你們的關係那麼好,她難得回來,難道沒和你說一些煩心事嗎?”
女警耐著性子解釋道。
“你說到這兒,我還真想起來了。”
老太太一邊回憶,一邊講述。
“紅梅姐這趟回來好像真的有點奇怪,我去她家找她說話吧,發現她一直在出神,我和她說四五句話,她才搭一句,有時候搭的話還跟我問她的不太一樣。”
“哎,紅梅姐命苦啊,她男人去的早,這個家的重擔都在她肩上挑著,連個能幫她的人都沒有,王富這小子也不爭氣,這次保準又是他氣到紅梅姐了。”
說著,她還篤定地點了點頭,除了王富那小子,她也想不出來堂姐會為了誰這樣難過了。
“王家的戶口本上除了劉紅梅和王富,還有一個女兒王婷,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顧楚開口了。
“呸,彆提那個沒良心的小賤人,要不是她,紅梅姐的日子也不會過的這麼苦!”
提到王婷的名字,劉紅英顯得極為憤怒。
“這小丫頭就是個沒良心的,她要是還在家裡,紅梅姐也不至於過這樣的苦日子,兩位警察同誌,你們也評評理,大家都是女人,也都是當人女兒的,怎麼她就一點孝道都不顧,拋下老娘和弟弟就跑了,這些年,一分錢也沒往家裡寄過。”
劉紅英對於王婷這個外甥女,似乎怨氣頗深。
“我姐將她這個丫頭片子養大容易嗎,她大了,能掙錢,能嫁人了,難道不應該報答家裡?她要是沒跑掉,紅梅姐哪用得著一個人辛辛苦苦養大王富,等王婷這死丫頭嫁了人,家裡也能拿進一筆彩禮錢留著給王富娶媳婦,他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就因為家裡窮買不起房子,至今都沒能討到老婆,男人沒成家就長不大,王富現在這樣不懂事,大半都是被他姐給逼出來的。”
劉紅英一邊說,一邊還直勾勾地盯著顧楚和另一位女警察,似乎想要從她們口中得到認可。
可這是什麼狗屁的腦回路啊。
之前她怨懟王婷不孝,兩人還思索著當年王婷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結果到頭來,就是因為王婷沒有給家裡寄錢,沒有把自己賣出一個天價彩禮留在娘家給弟弟娶媳婦,以至於王富的一事無成和遊手好閒,全都成了王婷這個姐姐的過錯。
“養兒子是父母的責任,和姐姐有什麼關係?”
小女警沒忍住,回懟了一句。
“怎麼沒關係!爹娘生下她就是恩,她不報恩就是喪良心,誰家不重兒子啊,養姑娘不就是想要幫襯兒子嗎,你爸媽怎麼教你的?這麼自私,和王婷那小丫頭片子一個德性。”
老太太一臉蠻橫,對於她來說,那就是祖祖輩輩堅持的真理。
“王婷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眼看就要吵起來了,顧楚出言打斷。
對於一個被洗腦了大半輩子,並且將其視作真理的女人,你永遠彆想試圖用三言兩語讓她明白自己的錯誤,如果你能說服她,這可能是醫學的奇跡。
“什麼失蹤,是跟小白臉跑了!”
劉紅英瞪了顧楚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記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年的事情,反正那個時候他們母女倆吵的很凶,有一天有人看見王婷那小丫頭拖著行李箱走了,然後她再也沒有回來過。”
那個時候人要是跑路,即便報了失蹤也是很難找回來的。
因為很多出行方式不需要用到身份證,你換個省藏起來,想要找到人,等同於大海撈針。
“那丫頭跑之前還和她媽放下狠話,就說讓家裡人當她死了,紅梅姐也是被這個丫頭給氣狠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提過這個不孝順的女兒。”
“你們知道王婷當時交的那個男朋友叫什麼名字,家裡住在哪兒,當時做什麼工作嗎?”
顧楚又一連提出了好幾個問題。
“這誰清楚啊?”
劉紅英搖了搖頭,“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說不準是小流氓呢,王婷跟這種人跑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地方過苦日子呢,呸,活該!”
劉紅英的主觀性太強,顯然從她的口中,已經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了。
兩人整理了一下筆錄,然後又喊了下一個村人。
來的是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男人,這個男人自進屋其就愁眉苦臉的,似乎很不高興自己卷進了這樣一樁麻煩事裡。
這個男人據說和劉紅梅有過一段“很深”的交情。
劉紅梅男人去世的時候,長女王婷十三歲,兒子王富也就五歲,寡婦門前是非多,當時在村裡人的八卦中,劉紅梅和村裡好些男人都有首尾,這個老實男人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有一段時間,兩人確實也不避諱外人,頗有要將這段感情走到明麵上的趨勢。
但最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這個男人開始避諱這段感情,劉紅梅也不是上趕著非他不可,於是兩人慢慢就淡了。
對方提供的消息更少,不過顧楚注意到,他好幾次欲言又止,但隻要一追問,他就閉口不言,好像隱瞞了什麼很重要的線索。
可是眼前這個男人不是嫌疑人,劉紅梅被害的時間他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他們沒辦法將他當作嫌疑人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