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饑餓和渴都有一定的忍耐力, 但這個忍耐力是有限的。
將近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每個人的忍耐力都已經到達了臨界點,胃裡沒有可以消化的食物, 胃酸胃蛋白酶進行自我消化, 胃部產生燒灼痙攣的感覺。
不提醒的時候還好, 剛剛被胃部的嘰咕聲一提醒, 原本被暗示忽略掉的饑餓和饑渴再也無法忽視。
胃部的疼痛,喉嚨乾澀發癢, 用乾燥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並沒有起到滋潤的效果, 反而隻感受到嘴皮上的深刻唇紋和爆起的唇皮。
餘珠珠平日裡有輕斷食的習慣,對於饑餓,她的忍耐力比一般人強很多,但同樣的,她每天的龐大飲水量讓她更加無法忍受長時間缺水的狀態。
再加上在故事裡長期保持緊張、害怕的情緒,讓她身體的水分和鹽分以遠超平時消耗的速度流失著, 在這情況下, 她對水分的渴求其實遠超於平時。
很多人平時幾乎不喝水, 可能覺得一天不喝水並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他完全忽視了攝水量對人體的重要性, 這些人平時可能確實很少喝水, 但是在他每一天食用的蔬菜肉類等食物中本身就存在著大量水分, 再加上一些亂七八糟的飲料, 從攝水量來說,完全是達標的。
不吃飯,不攝入任何液體,在身體完全沒有任何補充的情況下, 沒有絲毫水分攝入的來源,這對人體的影響是巨大的。
人在缺少食物,但有飲水的情況下,和人在缺少食物又缺少水分攝入的情況下,存活時長是完全不同的,後者的時長遠遠短於前者。
這還隻是第一天,甚至可能還沒有度過24小時,剩下的兩天多的時間裡,這種饑餓感和饑餓感對身體造成的負麵影響會以幾何倍數加成,再加上中間因為疲於奔波加重的體力消耗,他們當中的人可能根本不用等到鬼怪出手,就會死於饑渴。
“實在不行喝尿吧,反正都是自己身體裡的東西。”
成坤舔著乾燥的嘴唇,一臉淡定地說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來路,可以麵不改色地給出這個建議。
“你怎麼不說餓了以後去吃屎呢?”
薑正沒好氣地說道。
本來就因為剛剛看見的那一幕又餓又惡心,成坤剛剛的那番話,更是給人增添了一份心理陰影。
但不得不說,成坤的提議是切實有效的,很多人在極端缺水的情況下會選擇收集尿液,既能補充水分也能補充極少量的鹽分。
但理智歸理智,現實生活中的正常人有幾個會去喝尿呢,即便是自己的尿也不行,首先就過不了心裡那一關。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這麼做。”
薑正本意是嘲諷他,但是成坤似乎當真了,還一本正經地給他科普。
“人的糞便中有腸道菌,除此之外還有一點硫化氫,臭糞素,這也是糞便臭味的主要來源,這些腸道菌裡存在致病菌,糞便本來就是人體排除雜質毒素的一種方式,你非要再把這些東西吃回去,沒人能保證你不會因為那些重新攝入的致病菌感染重疾。”
成坤說完頓了頓。
“當然,你一定要吃,也沒人攔著你,糞便裡確實也有很大一部分蛋白質,無機鹽和水,或許真的能夠充饑,偶爾吃個一兩頓,沒準可以讓你撐過72小時,等離開《十萬》後,你在故事裡的負麵buff自然就消失了。”
隻要在故事結束的時候還留著一口氣,等離開了故事回到現實世界,照樣活蹦亂跳百病全消,顧楚是切身感受過的,當初她將自己身上的皮膚劃得千瘡百孔,在脫離那個故事後,又恢複了原本的外貌。
成坤的講述很平淡,但是聽的人已經惡心地快要吐出來了。
“非得吃屎喝尿嗎?”
薑正抓狂地說道,耳邊還隱約能聽到樓下傳來的咀嚼肉塊的呱唧聲,更叫人精神崩潰。
“吃屎是你說的。”
成坤的眼神陡然間凶悍起來,配合著那一身腱子肉和身上的紋身圖騰,看上去好不嚇人。
“不然呢?你們想吃什麼,喝什麼度過之後的兩天?”
他的眼神從其餘幾人身上一一劃過,在看到張豐年時停頓了幾秒。
除了屎尿,這個公寓裡還有什麼?
有樓下女鬼正在貪婪吞食的肉塊,有流了一地的鮮血……
至於吃人肉可能會感染的朊病毒,在離開了這個故事後,一切都不是個事兒。
他們的心裡也不需要有太大的負罪感,因為徐超瓊並不是他們殺死的,他們隻是為了活下去,完成這一場時長為72小時的逃生試煉,他們是被迫的,是無奈的,在離開這個故事後,除了彼此,不會再有其他人知道他們曾經吃過人肉。
但往往人的惡念就是在這樣的“迫不得已”中被勾起來的。
徐超瓊的屍塊要是被女鬼吃完了該怎麼辦?現如今他們或許不會直接動手殺人食之,但是會不會期待那個怪物再次出現,殺死他們當中的某一人成為其餘幾人的食物?
或者曾經在他們麵前活蹦亂跳,說過話,有過接觸的人他們不願意吃,過不了心裡那一關,那麼當他們發現五樓那一缸缸屍塊的時候呢?
未知的肉類來源吃起來,會不會讓他們覺得不那麼有負罪感?
但隻要踏出了那一步,心中的潘多拉魔盒就會被打開,人的底線,就是在一次次打破中,變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現如今,他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堅定地表示自己不會吃屎,更不會分食人肉,但在36小時,4時,60小時……以後,因為饑渴變得脆弱的意誌力,越發蓬勃的求生欲會讓他們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都是未知的。
永遠不要試圖去考驗人性!
【你可以選擇善良,也可以選擇惡毒】
任務書提示裡的這句話,似乎從一開始就昭示了這不僅僅是一場逃生遊戲,同時還是一場對人性的審判。
但選擇了不同的道路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提示裡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大家再想想吧,《十萬》裡不可能出現必死局,這棟公寓裡肯定存在一些正常可以充饑的食物和水。”
薑正顧不上和成坤抬杠,一臉認真地說道。
總有那麼一部分讀者恪守底線,要是不吃人肉喝人血就撐不過72小時,那麼對於這部分讀者而言,這一個逃生遊戲就是必死局。
《十萬》肯定還留了一線生機,隻是他們現在沒找到而已。
薑正懷疑在公寓裡尚未搜尋到的某個角落裡,就存在著這樣一批物資,可是為了讓他們這些讀者競爭,這批物資極有可能十分有限。
當然,目前這也隻是他的推測而已,很有可能這一次的“食物”就隻有那些……人肉……
薑正艱澀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可能是腦子裡都想著食物的緣故,隻覺得越來越餓,越來越渴,吞咽喉嚨的時候連口口水都沒有分泌出來,喉嚨裡又乾又燥。
在場幾人差不多和薑正是一個狀態。
樓下隱隱約約的咀嚼聲終於停止了,四樓的幾人停下嘴巴,安靜地注意著下方傳來的動靜。
那個東西上樓了!
就在所有人的心搞搞提起的時候,下麵的聲音止步於三樓,女鬼並沒有追著他們上四樓,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大夥兒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當外患暫時消失的時候,每個人的矛盾再一次回到了內憂之上。
“108房間裡麵的布置格局和我的房間不太一樣,沒有衛生間,看上去更小,從不知上來看,似乎是稍具年代感的女性房間。”
成坤開口打破了寂靜,他沒有再提及自己的屎尿理論,而是簡單分享了一下自己在一樓的發現。
當然,他沒有提他在檢查那間屋子時,突然出現在他身後的那個老人。
為了節省口水,成坤說的很快,也很簡潔,根本沒有細致地講明房間裡簡陋的布置。
他在說完後,看向了其餘幾人,態度很明確,希望他們也趕緊分享自己在所在樓層的發現。
“三樓那個女人的問題,不用我們細說,你們剛剛也親眼看見了。”
薑正盯了眼成坤,頗為不滿地說道。
之前他還覺得這個大塊頭看上去挺沒心眼的,現在想來未必。
他們這些人裡,唯獨成坤一人獨自檢查了一個樓層,所以即便他提供了誤導他們的線索,他們也隻能通過後期對一樓的檢查才能驗證,如果他隻是隱瞞一些更重要的發現,他們更加無從得知,即便後期通過自己檢查一樓發現了那些線索,也沒辦法判斷成坤是不知情,還是刻意隱瞞。
而他們就不一樣了,檢察時的一舉一動還有另一個讀者監視,一個人選擇了隱瞞,另一個人即便不戳破,心裡也已然有數,懷疑自己這個臨時搭檔的人品,在之後的時間裡,不自覺懷疑對方說的每一句話。
而要是因為忌憚這一點選擇不說謊、不隱瞞,無疑成坤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因為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很多其餘樓層的線索。
而且對方之前分享一樓信息的時候都沒有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如果不是由他那麼突然的先開口,他們彼此也能對一下口供,給一個彼此都同意的,可以對其他人言明的線索。
奸詐!狡猾!
薑正一邊在心裡暗罵,一邊將他們在三樓的發現一點點從齒縫裡擠出來。
正當薑正準備說出他們曾經在三樓屬於女鬼的房間裡看見她第一次吞食肉塊的恐怖場景時,張豐年接上了他的話。
“三樓女鬼的房間裡有很多血,櫃子裡放著兩種風格的衣服,一種良家,一種暴露,符合故事裡提到的□□的身份。”
因為缺水,張豐年的聲音也有些啞。
“我們躲在房間裡見到了女鬼的真麵目,剛剛在女鬼聽到動靜抬頭的時候,你們應該也看見了。”
因為張豐年的提醒,幾人都想起來那張血肉模糊的麵孔,沒有嘴唇遮擋的森白牙齒裡嵌著絲絲肉條,慘白的瞳孔就這樣瞪視著他們所在的方向。
這似乎是一個無臉鬼,準確的來說,是一個沒有臉皮的鬼。
就她剛剛四肢扭曲趴在地上,貪婪地伸出舌頭吮吸著地麵上的血水,大口大口撕咬肉塊的行為,就不由讓人懷疑她的嘴唇、臉皮等等皮膚肌肉都是被她自己抓下來吃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