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念說的話,阿飛整個人都顫抖起來,握著劍的手甚至都顫了顫。這樣的表現,令隨口吐槽的林念打了一個激靈,不會吧,她隨口一說,真的說中了阿飛的身世?這麼一來,他豈不就是她異父異母的哥哥?
林念曾經聽白愁飛說起過義父沈浪與幽靈公主白飛飛昔日的一段韻事,本以為是江湖八卦,不足為信,後來回到南海時,她偷偷問過自己的二師父熊貓兒,才知道沈浪確實喜歡過白飛飛,但白飛飛並不是什麼好人,最終沈浪還是與朱七七雙宿雙棲了。
熊貓兒並沒有跟林念說太多過往的事情,畢竟那是沈浪的感情生活,他作為局外人看得也不是很分明,但白飛飛離去時留下的話,他告訴了林念。“點水之恩,湧泉以報,留你不死,任你雙飛,生既不幸,絕情斷恨,孤身遠引,至死不見。”[注1]這一段白飛飛消失在江湖中前留下的話語,可以看出她對沈浪的深情,也能看出她的品性,並非大奸大惡之人,隻是身世淒苦,一生下來便成為了一個複仇的工具。
林念的好奇心本來止於此了,因為如果要知道得更加詳細,就要去詢問沈浪本人了,但沈浪畢竟是她的義父,她去問他昔日的感情生活,總是不太好,至於王憐花,林念根本不想去問他,誰知道他會不會又給她挖陷阱。
林念沒想到的是,沈浪和白飛飛的故事竟然還有後續!白飛飛竟然給沈浪生了一個兒子!而且看這兒子的狀態還挺令人心疼的,也不知道白飛飛是如何養育他的。
林念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麵上卻沒有表露出什麼,而是改口道:“阿飛哥哥彆激動,我剛剛都是瞎說的,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姓什麼都是每個人的自由。大叔你說是不是?”
李尋歡突然被cue,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林念口中的“大叔”指的就是他,李尋歡於是上前一步攔在了兩個人中間,以免阿飛真的動手,然後說道:“林姑娘說的是,不過有些玩笑還是莫亂開得好。在下李尋歡,二人不若一起上車,喝杯酒握手言和吧,在這風雪中相遇也是緣分。”
林念聽到這卷發大叔自我介紹,又驚了下,沒想到他就是鼎鼎大名的小李飛刀李尋歡!這麼說來,這場風雪倒真是促成了一場緣分的誕生,在場的三個人,一個是王憐花的徒弟,一個是王憐花的外甥,一個是王憐花看中的接班人,可除了林念之外,另外兩人並不知道三人之間的聯係。
阿飛聽到李尋歡的名字並沒有什麼反應,大概之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中,才剛剛準備踏入江湖,所以行事才會如此棱角分明。林念則朝李尋歡抱拳作揖道:“原來閣下竟是小李飛刀李大俠,失敬、失敬!”
阿飛原本欲走,見林念對李尋歡如此恭敬,不由問道:“你很有名?”
李尋歡笑了笑,說道:“有名無名,都不過是江湖虛名罷了,有的時候,人出名並不一定是一樁好事。”
阿飛卻不以為然,還露出了熾熱的目光:“可我希望自己變得很有名很有名,成為這天底下最有名的人!”
林念聽到阿飛這麼說,想到他的身世,不由說道:“阿飛哥哥既然想成為天底下最有名的人,自然該上李大俠的馬車,否則你凍死在雪地中,誰也不知道你來過這個世間,更彆談出名了。”
阿飛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鬆口坐進了馬車裡,然後他忍不住問林念:“你為什麼叫我哥哥?我們今日剛認識。”
林念當然不會告訴阿飛她的身份,以免再次刺激到阿飛,她眼珠子一轉說道:“這是一種尊敬的稱呼,比我大的人就叫聲哥哥或者叔叔、前輩,我見你是位性格堅毅的劍客,所以尊敬你一下,喚你一聲哥哥。”
李尋歡聽到林念一本正經地解釋,忍不住笑了起來,打趣道:“所以你是不是應該叫我李叔叔?”
李尋歡一高興,咕嚕嚕喝了幾口酒,然後就咳嗽了起來,臉上泛出了病態的紅。這種咳嗽林念十分熟悉,簡直一個翻版蘇夢枕。林念從懷中拿出止咳的藥丸遞給李尋歡,歎了口氣說道:“這是止咳潤肺的藥丸,服下去能減緩身體的不適。李叔叔,能讓我給你搭個脈麼?”
林念說著,便將李尋歡手中的酒壺遞到了阿飛的手中,也沒給李尋歡選擇的機會,便搭上了他的脈,一邊觀察著他的麵部細細診斷起來。
阿飛握著酒壺,有些吃驚地望著這一幕,他沒想到李尋歡的身體這麼差,喝兩口酒就咳成這樣,也沒想到林念小小年紀原來是個大夫,仔細一想,她說要跟自己比酒,應該是怕自己被凍暈過去,之前她跟了自己一路,難道也是擔心他的身體?畢竟他身無分文,林念的衣著一看便知價格不菲,不可能圖自己什麼。
難道這世上真有人會沒緣由地對另一個人好?阿飛有些茫然,他以為這個世界是黑暗的、邪惡的,可接連遇到的兩個人,似乎都是好人……阿飛抿了抿唇,望著手中的酒壺怔怔出神,另一隻手則握緊了腰間的劍,仿佛隻有這樣他才有力氣坐在車裡。
另一邊,林念已經替李尋歡把完了脈,發現他的身體比蘇夢枕好多了,隻是常年鬱結在心,又經常酗酒,才會引發咳疾罷了。李尋歡和林詩音的故事,林念也聽說過,見過李尋歡雕木頭小人站在雪地中癡笑的畫麵後,她也能猜到李尋歡多年鬱結於心的原因,歸根結底便是一個“情”字,多情之人,總是會傷人傷己。
林念歎了口氣,拿過阿飛手中的酒壺往馬車上一靠,把壺中剩下的酒一飲而儘。阿飛見林念診完脈不說話隻歎氣,還把酒給喝完了,忍不住問道:“林、林妹妹,李大俠的病很嚴重麼?”
“噗!”聽到“林妹妹”這個稱呼,林念忍不住將最後一口酒噴了出來,又噴了阿飛一臉。阿飛抹了把臉,因為已經是第二次被噴了,他都有些習慣了,隻是有些莫名罷了,他剛剛說的話怎麼就讓林念噴了?
林念望著一臉茫然的阿飛,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紅樓夢》,也就沒人能體會她被叫“林妹妹”時候的心情,罷了罷了,林妹妹就林妹妹吧,反正她也是個愛花惜花之人。
林念遞了塊帕子給阿飛擦臉,不好意思地說道:“抱歉,一時岔了氣。李叔叔這病也不算嚴重,徹底戒酒就是了,不過我猜李叔叔不會戒酒,所以他這病是無藥可救了,我能做的,就是把這壺酒替他喝掉。”
李尋歡聽了林念的診斷,露出了無奈的神色,有不少人都勸他戒酒,但很少有人會說他“無藥可救”,還替他把酒給喝了。今日遇到這兩位小朋友,倒是讓他的生活有了些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