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古埃及是難得一見的大日子。街道上的平民們早就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隻在中間留下一條供以車轍通行的寬闊通道, 以便讓法老的車駕通過這裡。
法老迎娶王後的日子, 這是難得一遇的恩典時刻。就連旁觀的平民也能得到不少的恩賜, 所以他們早早的就從家裡出來, 趁著太陽還沒有升起, 就已經霸占了好位置。
而此刻在底比斯的王宮裡,所有的仆從都正在熱火朝天的忙碌著。封後大典事關著皇室的臉麵,一切都被要求必須儘善儘美, 不論是馬車車駕的車輪還是到王後頭飾上的一顆寶石,全部都要做到最好,每一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生怕哪個環節出錯導致自己人頭落地。
此刻還不過清晨, 拂曉的太陽剛剛從天際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將金色的光線撒布到這片神佑的奇跡文明之地,天空如同被披上一層朦朧的金紗,美麗而閃耀。晚上的埃及氣溫很低, 因為大部分處於沙漠地帶, 而沙漠上缺少植被,無法留住白天的熱空氣;白天的埃及則非常炎熱,如果不注意防曬的話, 皮膚就會輕而易舉的被曬傷。
現在氣溫回暖, 王宮裡的溫度也重新回來。
寬敞的宮殿內輕紗環繞, 有香料焚燒的氣味在空氣中幽幽環繞。金發的少女安靜的躺在床上, 眉眼緊閉, 神色平靜而恬淡。雖然還處於深眠之中,但在昨天晚上的時候,少女就已經被無數的侍女服侍著進行了必要的清水河尼羅河水沐浴,原本白皙的身體上也抹上了一層厚厚的淡色香油,身上原本臟兮兮的衣裙也自然而然的褪下,換成了古埃及王後規格的白棕色長裙。最後,侍女給她素淨妍麗的臉龐上施加如今最流行的皇室妝容,將綠色的閃亮眼影在上眼皮上抹動,用黑色的炭筆畫上誇張的眼線,嘴唇擦上鮮豔的口紅。
等一切進行完畢的時候,依然是天空蒙蒙亮的時刻。而封後大典是中午開始,於是留下幾位侍女去搬取王後沉重的黃金飾品,其他的侍女繼續守候在王後的寢殿。
“新任的王後是尼羅河獻給陛下的禮物呢,聽說是伊什塔爾女神的降世!”
“真的嗎?我的姐姐正好是服侍王後殿下的近侍,她和我說王後殿下的頭發就如同黃金一樣燦爛,皮膚雪白。”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真是天佑我們埃及呀!”
“是呀是呀,據說陛下對女神殿下是一見鐘情,罔顧大臣們的意見也非要將她立為王後呢!對了……說起來,後宮裡的那位,現在似乎心情極為不好呢。”
“哪位?哦哦,是陛下之前的正妻奈菲兒塔利殿下吧。可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雖然她貴為底比斯的皇裔,但是身份比起女神殿下還是差了一截……”
“是呀是呀,前幾天不是還有人說奈菲爾塔利殿下已經在自己寢宮內砸壞了好幾個珍貴的器皿嘛?可惜這三天陛下都沒有去後宮任何一位那裡,反倒是每天都會去女神殿下的寢宮裡坐上許久呢。”
王宮裡的侍女們紛紛都在竊竊私語,她們興致勃勃的交換著最近這段時間裡皇宮裡發生的巨變。首先是拉美西斯二世陛下決定立後,而這位王後本身就帶有重重的神秘色彩。古埃及人對於神明是極其信仰虔誠的,若是這位少女真的是戰爭女神伊什塔爾的降臨,那就代表連神明都默許並支持這一屆的法老,不僅可以極大程度的穩固王權,還可以增進上下埃及統一。
不過在拉美西斯二世默許且縱容的態度下,幾乎所有人都將這位神秘的,沉睡在黃金棺裡逆流而上的少女代入了金星女神伊什塔爾的身份,並且堅信不疑。
當然,平民們可不會有這麼敏銳的政治眼光,他們隻是覺得這個神靈與帝王在一起的故事非常羅曼蒂克,足以成為一段時間飯後談資和姑娘們憧憬的愛情故事罷了。
愛麗絲已經沉睡了三天了。言靈透支加反噬的痛苦真的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恢複過來的。她的皮膚冰涼,連呼吸起伏都沒有,一眼看上去還以為是一具美麗的屍體。好在神明都是高貴神秘的,並沒有侍女感到大驚小怪。
金發少女身穿華服,施加了妝容的臉上眉眼更加深邃精致,美的如同中世紀油畫裡走出來的貴族姑娘。微風拂過時,她的睫毛微微在風中晃動,看上去就如同一把小刷子。
房間的陰影處忽然出現了一個身披黑袍的男子,走動間他的黑袍在身後極有氣勢的翻滾。明明寢殿內到處都站滿了人,但卻對他視若無睹,就仿佛從來沒有看見有人一樣。
死神的心情很複雜。
塞伽已經很多年沒有品嘗過如此劇烈的心情波動了,他靜靜的站立在床邊,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金色的眼眸裡晦暗不明。
當年居然是如此…….
他有一些莫名的懊惱,不僅僅是自己先前在地下溝渠裡唐突的行為,還是更久之前的無能為力。
這可是他自虛空誕生幾十億萬年來,唯一遇見的,最美麗璀璨的靈魂。也是塞伽唯一一次動了心思,想要將這個靈魂永遠留在身邊的存在。即使塞伽知道,這位年輕的教皇根本不可能同意他輕率的“永伴吾側”。如果那時候愛麗絲同意了,也許死神會在之後的漫長日子裡,將這個靈魂列為他最珍貴的東西。不,不能如果,因為——
根本就沒有如果。
愛麗絲啊,生來就是要成為主神,生來就應該是萬人之上的,又怎麼會甘願屈居人下呢?
所以塞伽更多的還是為當初自己沒有任何準備就進入了黑空間而感到許些懊惱。更多的,也是對那幾位趁著他不在就到處作妖的主神生出了殺意。
連一個人都護不住,死神之名也不過如此。
如果當初沒有發生那件事情,她如今應當是代替那位以罪人之身登頂神座的神明,手持權杖,和他一起並肩屹立於雲端之上,冷眼看人世繁華滄桑變幻的。
本應如此的。
一向無情無欲,感情波動淡泊到沒有的死神,在回想起記憶裡金發的少女從天空上被擊落,渾身鮮血滿身傲骨,不願意說出任何一個求字的狼狽模樣,心臟居然會感到微微的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