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城西的光輝門外就排起了長長的入城隊伍。
其中一輛馬車上,一個約莫十二、三歲左右的小姑娘時不時就要掀起簾子往外瞧一眼,等到馬車進城後,小姑娘更是粘在窗邊不走了,若非車窗太小,她都想跳下車去,好好逛一逛眼前這繁華熱鬨的街道。
那小姑娘自己看不夠,還往身後招呼:“阿鯨你快來看啊!”
“阿鯨?”沒得到回應的小姑娘回頭,就見同車的岑鯨此刻正靠在丫鬟的肩膀上睡覺。
小姑娘無奈極了:“阿鯨!”
被岑鯨靠著的丫鬟:“三姑娘快彆叫了,擔心讓外頭聽見。”
不能大聲呼喊,小姑娘隻能放下車窗簾子,親自動手把熟睡中的岑鯨給弄醒。
被鬨醒的岑鯨一臉“我是誰我在哪”的迷茫,還未徹底清醒,就被小姑娘拉到了窗戶邊:“彆睡了,你快看!”
小姑娘掀起車窗簾子,熟悉的街景就這麼闖入岑鯨眼中,如同一顆石子,讓那死水般的眼底泛起了些微的波瀾。
岑鯨原本是現代人,她死於一場車禍,當時車上除了她,還有她的父母和姐姐。
她在死後遇到係統,係統將她送到這個世界,並承諾隻要她完成自己頒布的任務,就保證讓她的父母和姐姐儘快恢複健康,之後一生順遂無憂。
當時的岑鯨性格比較活潑大膽,她問係統:“那我還能回去嗎?”
係統說:“不能,你已經死了。”
岑鯨:“隻有我死了?”
係統:“你的母親頭部遭受重創,有成為植物人的可能,你的父親和姐姐身上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
怕岑鯨不信,係統還把她家人目前的情況拍攝成錄像發給她看。
岑鯨明白了。
她跟係統確認:“你說的‘恢複健康’具體是恢複到什麼程度?”
係統:“係統可以以合理的方式,讓他們的身體機能以及各方麵的狀態都恢複到車禍發生之前的水準。”
行!
“來吧。”她躍躍欲試,非但不為自己注定的命運而感到難過,相反,她感謝係統的出現,讓她在死後還能為愛她的家人拚搏回一份美好的未來。
岑鯨的任務是扮演一個大反派,扮演這個反派需要入朝為官,還得當上宰相,最後死在主角手中。
期間她不僅要努力往上爬,還得努力乾壞事,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讓人知道她是個女子——反派的設定就是女扮男裝,並把自己是女人的秘密帶進了棺材。
任務非常艱難,耗時還長,幸運的是岑鯨完成了任務。
被主角殺死後,岑鯨收到係統給她的影像,影像中的家人果然都恢複了健康,父母的生意越來越好,經曆過生死的他們不再逼著姐姐結婚,姐姐也在自己喜歡的領域有了屬於自己的成就。
唯獨一點,每當闔家團圓的日子,他們都會分外思念死於車禍的岑鯨,本該其樂融融的家宴也因此染上幾分揮之不散的愁苦。
看完錄像,岑鯨問係統:“能看在我這麼配合的份上,再幫我一個忙嗎?”
係統:“您說。”
岑鯨的聲音平靜而沉穩,再沒有當初的活潑與衝勁:“讓他們忘了我。”
係統沉默許久,最後還是答應岑鯨,抹去了岑鯨家人對岑鯨的記憶。
岑鯨安心地閉上眼,再醒來,她發現自己被係統塞進了一具剛病死的少女身體裡。
已經離開的係統給她留下一句話——
“這是禮物,希望您能擁有一段屬於您自己的人生。”
岑鯨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在古代又活了二十多年,所謂的年少氣盛早已被歲月和任務磨得一點不剩,如今麵對係統的饋贈,她感覺不到絲毫欣喜,隻覺得疲憊麻煩,想將這份禮物退回去。
可惜退不掉,自殺又不可能自殺,岑鯨隻能勉強活著。
世界還是那個世界,岑鯨的新身份是青州通判的外甥女,從小就沒了父母,住在舅舅家。
舅舅舅母都是好人,岑鯨的日子也過得不錯,她本打算就這麼過下去,誰曾想一紙調令,舅舅便升遷做了京官,連著她也被帶來了京城。
岑鯨臉上還留著方才枕丫鬟肩膀枕出的印子,印子發癢,她抬手撓了一下,給小姑娘捧場:“嗯,真熱鬨。”
小姑娘是她舅舅的小女兒,名叫白秋姝,性格跳脫,做什麼都喜歡拉上她。
“是吧。”白秋姝滿臉興奮,眼珠子黏在車窗外頭,撕都撕不下來:“我娘說等家裡安頓好,就讓我們到明德書院去讀書,也不知道明德書院好不好玩。”
岑鯨回憶了一下那所由自己一手創辦的女子書院,遲疑道:“應該……好玩吧。”
距離她被主角殺死已經過去五年,她也不確定明德書院如今是何模樣,自己當初定下的書院規矩,又被改了多少。
馬車經過川流不息的人群,行了許久才在一座宅邸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