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為人為師你都沒錯,所以...)(2 / 2)

累了,毀滅吧 昔邀曉 8471 字 8個月前

因為岑鯨不用上騎射課,下午也不會專門換上更方便騎馬的胡服,所以這是安如素第一次看岑鯨做男子打扮,當真是越看越像畫像上的那個人。

安如素壓在心底的不滿在醉意的驅使下一點點突破桎梏,最後她“嘖”了一聲,語速緩慢地說道:“我真的,非常討厭你。”

岑鯨意外,不是因為她有多自信,認為人人都該喜歡她,而是在此之前,她從未看出安如素是討厭她的。

安如素見岑鯨愕然,便呢喃著告訴她自己討厭她的原因——

“你身體不好,才能也一般,這都沒什麼,書院裡比你差的多了去了。可偏偏你長了這樣一張臉,因此哪怕你一無所長,也總有人前赴後繼地對你好。

“浣衣房隻管洗衣服,烏婆婆便每日都會替你把衣服從浣衣房拿回來,熨燙熏香後再給你送去。”

“西苑灑掃的曲大娘,總會在打掃完你和你表妹的屋子後,摘一束書院裡的花,擺到你們屋裡去。”

“還有總管西苑食堂的馬大嬸,你來之前,那的飯菜不能說難吃,隻能說令人大開眼界,也就你那表妹不挑嘴,能就著吃下兩大碗飯。可自從你來之後的第二天起,那飯菜都快追上玉蝶樓了,生怕你吃不好……”

安如素說著說著笑了起來,可見她對以上這些雖然看在眼裡,但也不是真的特彆在意,直到她收斂了笑容,語氣染上淡淡的涼,岑鯨知道,真正讓安如素介意的事情來了:

“還有瑞晉長公主殿下……”

岑鯨:蕭卿顏?

安如素:“她甚至看不得你被先生罰掃樓梯,寧可讓全書院的學生都耽擱一日學習,也要免了你的罰,還沒讓人瞧出她對你的好,免得給你惹麻煩。”

岑鯨:“……”

要是放在今天之前,有人跟她說蕭卿顏會為了替她免去先生責罰而費儘心機,她肯定不會信。

可昨日見到蕭卿顏時,蕭卿顏的好感度一下子就漲了五點。

這還是在好感度已經很高的基礎上,係統和她說了,好感值越高越難漲,足以見蕭卿顏對她的態度。

可她想不通:“就因為我長得像岑吞舟?”

安如素端起那碗醒酒湯,她告訴岑鯨:“烏婆婆他們是岑府舊人,至於長公主殿下……她也跟岑相有舊,岑相死後她不僅一手包辦了喪葬事宜,後來幾年陸續有人上折子參岑相,想讓當今追責,也是她一力彈壓,守住了岑相死後的榮哀。”

安如素說完“榮哀”二字,一口便將那散發著奇怪味道的醒酒湯給喝完了。

放下湯碗,她又趕緊端起桌上的茶水漱口,漱完口才接著對岑鯨說:“這還隻是在書院,一旦你像岑相的事情在京城傳開,還會有更多人因此偏袒你,愛護你。”

岑鯨這回是真的震驚了:“更多的人?”

安如素數給她聽:“皇後的娘家——季陽沈家你該知道吧,沈家如今的家主姓岑,叫岑奕,皇帝親封的安武將軍,他是被岑相一手帶大的,岑相遇刺後,他為了捉拿刺客幾乎把整個京城都給翻過來。

“當今幼弟安王殿下,生平最大的樂趣就是收集有關岑相的舊物,去年還曾因在宮外聽見太傅說岑相的字不好,動手打人鬨到了當今麵前,整個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還有如今的燕相燕蘭庭,我總覺得他不僅是岑相的門生那麼簡單……瞧著都快把岑相當他爹了。”

岑鯨見她因醉酒犯困而語焉不詳,追問:“什麼意思?”

安如素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含混道:“岑相早年被宗族除名,入不了岑家祖墳,長公主便額外給他選了一處風水寶地,後來岑家想把岑相的墳遷回去,燕蘭庭記恨他們當初的絕情,直接把岑相的墳遷到了燕家祖墳裡頭,岑家為這事還告了禦狀……”

她所不知道的信息就這麼在她麵前展開,原來五年過去,她早已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臭名昭著,受儘唾棄。

安如素說著說著就睡著了,一路睡到聚會結束,醒來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她動了動僵硬的身子,披在她肩頭的一件披襖眼看著就要滑落,被突然伸出的一隻手給提了回去。

“怕你著涼,就叫喬姑娘拿了件披襖來給你蓋著。”

隨著岑鯨的聲音響起,安如素的記憶逐漸回籠,想起自己喝醉後都叨叨了什麼,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她抬起一隻手扶住額頭,麵目幾乎猙獰,花了好長時間才冷靜下來,對身旁的岑鯨說了聲:“對不住。”

岑鯨不明白:“為什麼道歉?”

安如素的頭皮一抽一抽地疼,她忍著疼,說:“我身為監苑,實在不該對一個沒犯過錯的學生抱有如此大的偏見。”

安如素的理智非常清楚,岑鯨那臉又不是她自己想長成這樣的。

可從感性上,她總是會忍不住厭惡靠臉就能輕鬆獲得各種好處的岑鯨。

這會兒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喬姑娘拉著白秋姝和安馨月一塊替她送客,整個花園都散落著投壺用的箭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桌上也隻剩殘羹冷炙,酒杯和酒壺倒了好幾個。

岑鯨這些年越發覺得說話是件累人的事情,很多時候就算有話想說,也會因為嫌累而閉嘴。

可方才安如素對她說了許多,她琢磨著,怎麼也該禮尚往來一下。

岑鯨身旁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火爐,火爐上還煮著一壺熱茶,岑鯨將茶壺提起,又順手將安如素的茶杯拿了過來:“人有七情六欲,我因外貌占儘便宜本來就不對,你因此覺得不公平,是人之常情。”

低著頭緩神的安如素愣住。

“再說了,”岑鯨將茶水沏入杯中,杯口冒出溫熱的水汽:“哪怕知道殿下因我這張臉而對我另眼相待,你也從未刻意與我親近,也沒有刻意刁難過我。你討厭不公平,卻也始終記得公平,把我當成一個普通的學生來看待,就算討厭我也隻是在心裡討厭,若非今日喝醉,我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察覺你的厭惡。”

“為人為師你都沒錯,所以你不必同我道歉。”

岑鯨把倒好的熱茶遞給安如素,安如素愣愣地接過茶杯,之後呆了許久才低頭去喝了一口茶。

茶水入口溫熱,從咽喉一路暖到了胸口,身體開始放鬆,頭皮也不那麼疼了。

她喝完一杯,岑鯨又給她倒了一杯。

就這麼連續喝了三杯,第四杯沏滿後,她沒有再喝,而是把茶杯捧在掌心暖手。

兩人誰都沒說話,就這麼感受著宴席散後的寂冷,卻無人覺得尷尬。

半晌,安如素開口,聲音輕柔微啞:“我從未見識過那旁人口中的岑吞舟,若他也是如你這般的性情,我便大概明白,為何人人都記掛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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