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威脅似的拔出小刀,砍下一根小樹枝,拿在手裡慢慢地削,仿佛削的是岑吞舟那副欠兮兮的骨頭。
“行。”岑吞舟很快就把那一包糕點都吃完了,她拍拍手上的糕點碎屑,準備回去乾活,臨走前又朝樹上喚了一聲:“殿下。”
蕭卿顏:“乾嘛?”
岑吞舟仰頭看著蕭卿顏,說:“不要怕。”
蕭卿顏那不知飛哪去的委屈又回來了,不同的是這次,她找到了麵對的勇氣:“我才沒怕!”
岑吞舟笑笑,邁步回了翰林院,留下蕭卿顏在樹上,緊緊握著那把漂亮的小刀。
轉眼多年過去,那柄刀還在蕭卿顏手中,刀刃卻落在了岑鯨臉上。
有風拂過湖麵吹進屋,吹散了熏爐上方嫋嫋升起的白色香煙。
岑鯨一臉迷茫:“殿下?”
蕭卿顏也沒跟岑鯨客氣,直言心中所想:“我在考慮,要不要把你的臉毀了。”
燕蘭庭最近越發奇怪,可她怎麼查都查不出岑鯨跟岑吞舟有什麼關係,於是大膽猜測,燕蘭庭莫不是把岑鯨當成了岑吞舟的替身?
蕭卿顏越想越膈應,總覺得岑鯨這張臉不能留,可又找不到下手的理由。
所以她說的“考慮”,是真的在“考慮”。
岑鯨倒是想過會有這麼一遭,畢竟她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蕭卿顏,清楚一旦有人把她當做岑吞舟的替身,蕭卿顏肯定會坐不住,毀她容貌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她目前還算淡定:“……哦。”
這是什麼反應?
蕭卿顏:“你不怕嗎?”
岑鯨:“怕的。”
蕭卿顏盯著岑鯨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樣看了半晌,最終還是把小刀從岑鯨臉上挪開了。
隻因她在最後想到,若是岑吞舟還在,恐怕不會允許她因為這樣的理由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小姑娘。
“走吧。”蕭卿顏終於願意放她離開。
岑鯨起身告退,離開了小屋。
岑鯨走後,蕭卿顏收好小刀,斜倚回軟枕上,長長地歎出一口氣——
岑鯨這張臉,實在是太像吞舟了。
盯太久甚至容易產生吞舟回來了的錯覺,就這麼留著,也不知是對是錯。
蕭卿顏閉上眼,慢慢平複心情,過了許久,一旁伺候的嬤嬤提醒蕭卿顏該去學生麵前露個麵,她才起身,讓丫鬟給她整理衣服。
待衣服整理好,她轉身離開小屋,朝對麵的庭院走去。
她到時,庭院比她想象的還要熱鬨幾分。
一群人背對著她圍在一塊,時不時便爆發出一聲歡呼。
人群外圍的學生發現了她,正要行禮,她豎起一根食指在唇邊,讓那些學生噤了聲。
學生們悄悄散開,她一步一步走到熱鬨中心,發現是一男一女兩個學生在比射箭。
男的是趙國公家的小公子,女的正是因身手不凡被請來赴宴的白秋姝。
他們的目標是對麵一顆大樹上懸掛的香囊,因湖邊風大,香囊隨風晃悠,還有礙事的枝葉左搖右晃遮擋視線,想要射中難度非常大。
就看他們誰能用最少的箭,把樹上的香囊全部射中。
樹上交錯掛著紅藍兩種顏色的香囊,白秋姝需要射中紅色香囊,趙小公子則需要射中藍色的香囊。
他們倆箭無虛發,一箭一個香囊,眼看著就要把樹上的香囊全部射完,白秋姝一個失誤,射空了。
反觀趙家小公子,一箭射出,又中一個香囊。
此時樹上隻剩一個藍色香囊沒被射中,紅色香囊還有兩個。
隻要趙小公子最後一箭射中,這場比試便算分出勝負。
因為白秋姝剩的兩個香囊在一高一低不同的位置,需要至少兩箭才能全部射下。
“如何?還要比嗎?”趙家小公子問白秋姝。
失誤的一箭給白秋姝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她咬了咬牙:“當然要比!”
說完她就抽了支箭。
趙小公子見她亂了節奏,嘴欠道:“不著急,慢慢來,萬一你運氣好,我下一箭沒射中,我倆還能打個平手。”
白秋姝拉開弓弦,一字一頓道:“我才不靠運氣!”
話說的很好聽,問題是她心神已亂,氣息穩不住,手也抖得厲害,這樣下去恐怕這支箭也射不中。
蕭卿顏已經看到了結局,心想白秋姝果然還是缺乏曆練。
就在這個時候,蕭卿顏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地喚了一聲:“秋姝。”
蕭卿顏才發現,岑鯨居然就站在白秋姝身旁靠後的位置。
蕭卿顏蹙眉,她認為岑鯨這個時候不該說話,不然隻會讓白秋姝更加靜不下心。
然後她便聽見岑鯨對白秋姝說:“不要怕。”
——殿下,不要怕。
蕭卿顏微微睜大了眼睛。
與此同時,拉滿弓弦的白秋姝輕輕一頓,奇跡般地穩住了呼吸。
她吸氣,呼氣。
輕顫的手慢慢恢複了平靜。
隨後岑鯨又在白秋姝耳邊說了什麼,白秋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按照岑鯨說的調整了一下方向,鬆手放箭,射出一箭的同時,居然立馬又抽了支箭出來,搭弓上弦,飛快射出。
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息之內,率先射出的那支箭目標是上麵的香囊,第二支射出的箭則對準了下麵的香囊
可惜上麵那支箭沒能射中香囊,而是射中了掛香囊的樹枝。
眾人還沒來得及遺憾,隨著樹枝落下的香囊居然跟下麵的紅色香囊到達了同一高度,兩個香囊一前一後,被白秋姝射出的第二支箭一起射中。
人群出現了一瞬間的靜默,隨後爆發出驚人的歡呼。
趙小公子也很驚訝,不過他知道,這場比試贏的還是他。
無論如何白秋姝就是比他多用一支箭,隻能說輸得比較精彩而已。
他從箭囊中抽出箭,正要拉弓,那根被白秋姝射斷,卻又連著丁點樹皮掛在半空的樹枝因為樹皮斷開,徹底落下。
那樹枝堪稱命運多舛。
落下後還是沒能掉在地上,因為樹枝的一頭連著香囊,香囊又被一支箭串到了另一隻香囊上,有那隻香囊險伶伶地拉著,樹枝又一次懸在半空中。
隻是這一次,斷掉的樹枝正正好就擋在最後一個藍色香囊前頭,茂密的枝葉把藍色香囊遮得嚴嚴實實。
趙小公子愣在原地,白秋姝則興奮地蹦了一下,並把剛才那句話奉還給了他——
“如何,還要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