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鯨醒後有些迷茫,分不清今夕何年,看到江袖下意識問了句:“什麼時候了?”
江袖也下意識用沒好氣的口吻,回了她一句:“沒表沒鐘的,你讓我上哪給你看時辰。”
對話一完,兩人齊齊愣住。
江袖在岑吞舟身邊伺候過很長一段時間,因為岑吞舟忙,休息也是抽空休息,經常一醒來就問江袖什麼時辰,免得耽誤正事。
而江袖則因為岑吞舟的縱容,半點沒有尋常丫鬟該有的怯懦恭敬,還常因為岑吞舟不肯好好休息而發脾氣,像這樣的對話,他們之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
可如今本該發生在岑吞舟和江袖之間的對話,居然出現在了岑鯨和江袖之間。
岑鯨很快鎮定下來,江袖見岑鯨鎮定,便沒有多想,還怕岑鯨因為自己剛才的語氣對她產生什麼誤會,連忙解釋:“我不是衝你,我隻是、隻是不小心把你當成了彆人……”
江袖越說越小聲,總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好。
畢竟誰會希望自己一直被當成另一個人的影子呢。
幸好岑鯨給了她台階下:“是雲公子嗎?”
江袖忙道:“對對對,就是他。你不知道,他總不肯好好休息,一醒來便問我時辰,我都被問煩了,所以一聽到有人問我時間,我就忍不住語氣差些,你彆往心裡去。”
說是雲息,其實每一句,說的都是岑吞舟。
岑鯨點頭:“好。”
接著江袖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告訴岑鯨:“差點忘了,我來是給你送這個的。”
江袖把紙塞進岑鯨手裡,說:“我聽白姑娘說你氣血不足,經常手腳冰涼,正好我前年隨商隊去過北邊,知道那地方有專門的驅寒方子,就托人問了來,你按照這個方子抓藥泡腳,比光泡艾草效果要好。”
岑鯨把藥方子收下,跟江袖道了聲謝。
江袖:“這有什麼好謝的。”
之後江袖提出要送岑鯨回她的院子,可岑鯨卻說陵陽縣主還在席上等自己,就讓江袖先回去,自己再坐片刻就走。
江袖:“那你可彆又睡著了。”
“放心,睡不著了。”岑鯨抬起自己的手,衣袖落下,露出小臂上一個大大的蚊子包。
江袖哎呀一聲,趕緊拿出隨身帶的藥膏給岑鯨抹上,還把藥膏盒塞進岑鯨手裡,說這雖然是她用過的,但止癢效果很好,讓岑鯨拿去,一癢就塗,千萬彆抓,抓多了容易留疤。
岑鯨把藥膏和藥方放到一塊,應說:“好。”
……
雖然有吳尚書“酒後失態”,但因燕蘭庭態度尋常,就跟沒事人一樣,所以很快男席便恢複了原來的熱鬨。
燕蘭庭一邊小口飲酒,一邊同白誌遠說話,不過幾句就讓白誌遠從不安的狀態中脫離,專心認真地和他談起了政務。
隨後又過了許久,一個看似尋常的白府丫鬟從燕蘭庭帶來的護衛身旁經過,將一張小小的紙條偷偷塞給了那護衛。
護衛拿到紙條,食指指腹在凹凸不平的紙麵上來回摩挲幾下,確定完內容,便彎下腰在燕蘭庭耳邊說了幾句話。
燕蘭庭聽罷,尋了個借口獨自離席,連侍衛都沒帶。
雲息遠遠瞧著,擔心燕蘭庭又遇上第二個吳昌庸,就悄悄起身跟了出去。
可那燕蘭庭也不知道是怎麼走的,走到花園附近就沒了蹤影。
他四處找不到人,正著急,居然碰見了從花園過來的江袖。
“你怎麼在這?”兩人同時開口問對方。
雲息:“我出來找燕大人。”
江袖:“我剛把藥方給岑姑娘,正準備回去找你。”
雲息:“正好,陪我一塊找人吧。”
江袖就這麼被雲息抓了壯丁。
兩人把附近找了個遍,卻始終沒看見燕蘭庭的蹤影,正商量著要不要回去找燕蘭庭的護衛問一問,雲息突然想起什麼,問江袖:“你是在哪把藥方給岑姑娘的?”
江袖一愣,轉身快步朝花園那條隱秘的小路走去。
兩人在小路上繞過一個彎,就看見他們找了大半天的燕蘭庭此刻正單膝跪在岑鯨麵前,一隻手裡拿著江袖剛剛給岑鯨的藥膏盒,一隻手手指沾著藥膏,往岑鯨頸側的蚊子包上抹。
而岑鯨則還坐在之前那塊大石頭上,微微仰著下巴方便燕蘭庭替她塗藥。
悶熱的夏風輕輕拂過茂密的枝葉,沒有帶來絲毫的涼意,但卻帶來了燕蘭庭同岑鯨說話的聲音——
“皇帝下旨,讓岑奕今年年末回京述職,我能識出你的身份,他必然也能,若是叫他知道你死而複生,恐怕……”
燕蘭庭突然頓住,因為他聽到了腳步聲。
燕蘭庭朝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就看見雲息和江袖倆二傻子似的,直愣愣地戳在他方才來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