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霜是第一次見烏婆婆,著實被烏婆婆犀利刻薄的外貌給嚇著了,後來見烏婆婆對岑鯨極好,感受到了反差,才慢慢不再怕她。
烏婆婆想給岑鯨煮茶,還想再去多拿些炭添到炭盆裡,被岑鯨拉著攔下,讓挽霜去了。
挽霜本就是窮苦出身,這些活自然難不倒她。
挽霜出去後,岑鯨又拉著烏婆婆坐下,把自己跟燕蘭庭可能要成親的事情告訴給她聽。
烏婆婆聽完果然很吃驚,說:“這也太委屈你了。”
又一次聽到“委屈”兩個字,岑鯨實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滿京城都歎她攀了高枝,也就他們,一個個都嫌棄燕蘭庭,覺得把她嫁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燕丞相,是委屈她了。
岑鯨見烏婆婆是發自內心在為她擔憂,又怕烏婆婆一大把年紀還思慮過重,索性告訴她:“說來你可能不信,我原就是女子。”
烏婆婆沒聽明白,岑鯨便仔仔細細掰碎了解釋給她聽,告訴她,岑吞舟是女子。
烏婆婆整個傻了,考慮到岑吞舟那欠欠的脾性,她又對岑鯨說:“你莫唬我老婆子。”
岑鯨:“沒看出來吧。”
烏婆婆:“這、真的?”
岑鯨:“真的。”
烏婆婆:“那你和燕大人……”
“我上輩子就喜歡他,這輩子……”岑鯨不想讓烏婆婆心疼,半真半假地騙她:“這輩子也算是如願以償了,你瞧,多好。”
岑鯨故意留了一句,隻說自己喜歡燕蘭庭,沒說燕蘭庭喜不喜歡自己,還用了“如願以償”四個字,也不說是她一個人如願以償,還是她和燕蘭庭兩個人如願以償,聽著就仿佛她和燕蘭庭早就好上了,如今不過是順水推舟一般。
“好……那就好,那就好啊。”烏婆婆果然被誤導,她用她那乾枯皺皮的雙手,握著岑鯨的手,憶道:“我說當日燕大人為何非要將你的屍骨挪走,原來怕你女子之身被人知曉,也是有心了。”
烏婆婆以為他倆從岑吞舟那會兒開始就兩情相悅,那麼燕蘭庭必然早就知道岑吞舟是女兒身,昔日燕蘭庭的奇怪舉動,也就有了解釋。
岑鯨愣住。
烏婆婆不提,岑鯨都差點忘了——燕蘭庭曾以記恨岑家將她從族譜上除名有由,將她的屍骨移進了燕家的祖墳。
原先她不信這個說法,可如果,燕蘭庭和蕭卿顏一樣知曉岑吞舟是女子,為了不讓人知曉此事才護著她的屍骨不肯交出去,說起來就不奇怪了。
所以燕蘭庭他極有可能知道岑吞舟是女子。
知道便知道,這本也沒什麼,反正岑吞舟作為反派的任務已經完成,問題在於燕蘭庭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現在還有沒有把岑吞舟當成男子來看待?
若岑吞舟在他眼裡不是男子,岑鯨在他眼中也不是套著女子身軀的男人,那他對她的種種照顧和肢體接觸,豈不是顯得……過於親昵了?
……
岑鯨在處理皇帝賜婚給她周圍人造成的影響,燕蘭庭也沒閒著。
蕭卿顏清楚這道賜婚聖旨背後的用意,也極力勸阻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因此毀了和燕蘭庭的合作關係,可她最後還是打著商討公務的借口,去了趟相府。
正事商量完,蕭卿顏毫不意外地在燕蘭庭麵前提起了他與岑鯨的婚事,還問:“你當真推不了這門親事嗎?”
燕蘭庭看著蕭卿顏帶來的信件,頭也不抬:“所以你也是來勸我抗旨拒婚的?”
蕭卿顏敏銳地抓住了其中一個字:“‘也’?還有誰來找你了?”
問完她又自己找到了答案:“岑奕?”
燕蘭庭:“除了他還能有誰。”
蕭卿顏不理解:“安王也沒少把像吞舟的岑家人收入王府,岑奕也就開頭幾次千裡迢迢送信回來,喚人揍了安王幾頓,之後安王再找誰,他也就沒管了,怎麼現在又管到了你頭上?”
燕蘭庭放下信件,端起茶杯:“大約是因為岑鯨太像吞舟了吧。”
蕭卿顏越發迷茫:“像嗎?”
瓷白杯沿在燕蘭庭的唇邊微微一頓。
蕭卿顏不說他還沒察覺,岑鯨現在的樣子,比起剛入京那會兒確實不大一樣,可能是接觸的故人多了,又或者是恭王妃的事情牽動了她的心緒,叫她不得不提起精神來應對,總之比起最初的頹如死水,現在的岑鯨雖然還是很安靜,很容易疲憊,但也多了幾分精氣神,恢複了些許岑吞舟的模樣。
蕭卿顏許久不曾仔細接觸過岑鯨,對岑鯨的印象還停留在幾個月前,沒有發現這點。燕蘭庭則是太過關注岑鯨,沒有注意到日漸的變化,唯獨岑奕是最近才回京,所以他一看到岑鯨,就從岑鯨身上發現了她與岑吞舟相似的地方。
對此,燕蘭庭當然是高興的。
雖然岑鯨變成什麼樣他都喜歡,但這並不妨礙他希望岑鯨越來越有活著的樣子。
蕭卿顏見燕蘭庭沉默,也不再糾結像不像的問題,就提醒他:“我不信你在自己的私事上抗旨一回能被怎麼樣,這事兒吞舟也不是沒做過,且眼下還未納征,你對岑鯨沒有男女之情,就彆耽誤她。”
納征便是下聘,意味著這樁婚事徹底敲定,需要男方那邊的長輩上女方家的門。
燕蘭庭父母早亡,燕家叔伯早些年都回了老家,要把他們請來,怎麼也得花上點時間,按說快過年了,納征禮推到年後也不是不行,偏燕蘭庭送了一封書信回去,眼下那些長輩就在來京的路上,定能趕在年前下聘。
由此可見,燕蘭庭有多希望這樁婚事能快點落定。
蕭卿顏離開後,書房內就剩下燕蘭庭一人,他望向窗邊那支按照岑吞舟的習慣被放在花瓶裡的白梅,輕聲道——
“誰說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