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滿懷歡喜,隻除過世界太擠——頭頂月,眼中你。
——《流光記》演唱/銀臨詞/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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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5日,高三開學。
三伏天進入末伏,酷暑的餘熱尚未褪去。香樟樹上剩餘不多的蟬吵吵鬨鬨,不時一陣風吹來,落葉攜著蟬殼一並跌落在人的腳邊,稍有不慎便被嚇了一大跳。
再往校內走,初中部與高中部相隔的圍牆上爬著蝸牛,細嫩的花叢中藏著蛐蛐,蟬鳴聲依舊躁動。藍白校服迎風,少男少女走進教學樓,麵對腳邊的蟲子屍體滿是嫌棄:“怎麼大半個月不見,咱們學校都成生態園了?”
走廊上一片笑聲。
隻有步入教室,瞧見已經更換為“高三(6)班”的班牌,看見小黑板上“距離高考還有296天”幾個大字,才讓少男少女們如夢初醒。
不過,大多數人依舊很平靜。平靜之下掩映著什麼,隻有他們自己清楚。
靠窗最後一排的角落,早到的少年懶洋洋地撐著桌子小憩,純黑的書包被隨手丟在一邊。藍白色的校服寬大,袖口向上翻折,意外地襯他的乾淨氣質。
不多時,身邊空著的座位多了個人。男生嬉皮笑臉地坐下,“程哥,沒想到再來一年您又是我哥。”
“哈哈哈哈可不是,我都轉文來了,程哥居然跟咱們一塊轉,轉了文我們都是戰友!”
“程哥傷好些沒?籃球隊的位置一直給你留著呢!”
程清昀屈指敲了敲桌子,嘴角仍噙著懶意的笑,“挺好,能走能跑,再來休閒一年。還有,坐著可以,彆跟我做同桌。”
今年分數線高的離譜,五百分上專科不是夢,江高喜提一文一理兩個複讀班。
其中又以文科生居多。
江城高中是所私立學校,近幾年成立,挖了批縣城名師。裡麵魚龍混雜,挖來的學霸、真正想讀書考雙一流的、富家子弟交錢進來混混日子的,什麼人都有。
因著沒什麼聲譽,這幾屆招到的學生並不多,名師倒是有不少。不少如那幾個男生般的,家裡有點錢,想給他營造個好環境,便把他們丟進這裡了。
程清昀不一樣。
他家就是江高最大的投資商。
高中三年,程清昀的風雲事就沒有斷過。這位全校後台最硬的富二代,每天完完整整穿著全套校服,不遲到不早退,風雨無阻,比三好學生還要認真——就是有一點不好,到學校以後不乾彆的,從早讀睡到晚自習。
至於考試,每次隻塗選擇題,心情好就寫幾個字,心情不好,交白卷也很平常。
校長老師對他都是又愛又恨。
作為行為模範生,程清昀值得褒揚,然作為學習標榜生,他就是典型的反麵人物。然老師們又奈何不了他,隻有把他當個吉祥物供著。
直到今年上學期。
程清昀出了車禍,司機搶救無效離去,他在後座傷勢輕了些,也昏迷幾日,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
他整個學期都在休學,養傷期間恰逢高考。同學在醫院提及,得到的就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哦,不去了。”
像他這樣的有錢人,不參加高考直接送出國是多數富家子弟選擇的路,同學們也沒放在心上。哪想到過了個七月,他不知受什麼刺激,跑過來複讀了。
班裡多是本校高三的學生,且熟麵孔不少,其他地方來的不過寥寥。
男生推了推凳子,靠得近了些,賊笑道,“哥,你知道嗎,我爹不是管教務處嗎,昨天我聽他打電話,咱們學校來了個特彆牛逼的複讀生,不知道是不是咱們省的。聽說高考語文一百三十多,作文都被收編進高考滿分作文選了呢!”
“還有那個英語,我天,接近滿分啊!好像是說不想跟比自己小的人一個班,估計很可能進我們班。”
一般而言,複讀有兩種情況——考不上大學的和考不上清華北大的。
瞧著男生話裡明顯指後者。
班上同學來了七七八八,程清昀掃了眼,沒有什麼轉校生的影子,倒是早讀鈴打了。
他示意男生找個其他位置坐下,漫不經心道,“如果他是個男的,那他就是個畜生。”
男生符合著點頭:好什麼不行,偏偏要好語文英語!誰不知道他們程哥最差的就是語文英語啊!
“如果她是女生——”
教室門忽然被推開。
班上瞬間寂靜。
教室裡拉著窗簾,門一開,暖融融的陽光打了進來。推門的女生站在陽
光裡,裙角的碎花凝聚成溫柔的光線,雪白的天鵝頸美麗優雅。
班裡都穿著校服,獨她一個穿著自己的裙子,純白為底,繡花點綴,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小腿。
從程清昀的角度,恰恰能看見她眼角下一顆小小的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