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在不斷降低的氣溫與潮濕的屋子裡溜過去了一半,橫濱終於開始下雪。
雖然隻有地表淺淺的一層卻還是阻止了蘭波對戶外的向往。
之前那個月連續接了兩份金額可觀的工作,接下來她大可以像隻熊一樣躲在溫暖的樹洞中昏昏欲睡度過寒冬,然而女人並沒有像芥川想象的那樣裹著圍巾守著火爐瑟瑟發抖。
蘭波小姐每天都會定時離開這棟房子,又會在固定時間返回,看不出情緒的臉上除了寒冷帶來的疲憊還有絲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她為什麼失望
或者說誰,讓她失望
躲在角落裡的小動物對飼主的行為非常好奇,臉上卻一如既往保持著沉默寡言目光凶狠的設定始終不肯放棄,就像他不肯放棄外套跳進浴缸裡洗澡那樣。
蘭波可不會好心的諄諄善誘或是耐心哄勸,遇到這種情況芥川就會被她拎在手上直接塞進放好熱水和浴球的浴缸,就當順便把衣服也給洗了你小子有本事就穿著濕衣服去睡覺,醫療費累計,什麼時候還清債務什麼時候重獲自由。
芥川龍之介當然還不起,賣了他也還不起,如此兩、三次小少年終於學會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人生哲學
銀偷偷給蘭波小姐點了個讚哥哥自打覺醒了異能力洗澡就比洗貓還難。沒有衣服就意味著失去異能力保護,倔強的男孩絕不肯示自己這幅柔軟模樣於人前,這還是頭一回有人硬把他純鐵打造的腦袋給摁了下去。
洗完澡就是“其樂融融”的“親子”教學時間
“es feurs du a”
“不,不對,不是這樣寫的”
冬季天黑得早,隻要天一黑,蘭波就會待在屋子裡。
閒著也是閒著,她箱子裡已經發黃的舊書派上了用場。
芥川龍之介,還有銀,無論誰都沒有接受過哪怕一天一小時的正規學校教育。生活教會了他們如何想法子活下去,但不會教導他們如何活得更像個人類。
蘭波翻開舊書指著最上麵的一行字讓他們兩個照著描,描完了才告知這串字母組合的含義“惡之花”。
這種過於印象派的詩集顯然並不適合給孩童啟蒙,然而蘭波不在乎,芥川兄妹不講究,就這麼磕磕絆絆的繼續。
不要錢就能學寫字,還是兩種語言,這麼好的事兒誰拒絕誰就是傻子
這是隻有貧民窟的孩子才懂的珍貴。食物、衣服、水,這些都隻是活下去的必需品,而那些規規矩矩印刷在平整紙麵上的鉛字卻能讓靈魂獲得自由。
細密的雪花未曾積累成團便化進泥土,夜晚低溫將其重新凍結,越來越厚,逐漸成了肮臟堅硬的冰殼;天亮後日光照射,冰殼融做一灘泥濘,擂缽街的後半個冬季就是在這種尷尬的環境中一天天向春日掙紮。
廢墟旁這棟惹眼的二層小樓一入夜就會亮起橘黃色的暖光,食物的香味以及時不時傳出來的異國語言與這片貧瘠街區格格不入。
不是沒人打過這裡的主意。
一個年輕的女人,兩個流浪的孤兒,無論武力還是騙術,好像都能輕易達到想要的結果。直到接二連三上門“拜訪”的男人都被一家之主扒光了直接扔出來,慢慢的,也就不再有人把心思放在這棟房子上。
總有更好欺負的弱者存在,沒必要招惹這個冰冷凶狠的高個子女人。
當然,也有些實力更強的,或者說自信爆表的人不肯放棄。
這些人為的並不是那些低級物資,他們看上的,是房屋主人的實力能在擂缽街站穩腳跟的女人,不管怎麼想都非常值得招攬。
蠢一些的還抱著過時的老想法端了架子上門哼哼哈哈指手畫腳,其下場和之前的先生們一般無二,連底褲都叫扒走留作買命錢、光著屁股被人從大門扔出來。還有些比較聰明的,把目光放在了芥川兄妹身上。
小孩子麼,總歸更好騙一些。小的那個女孩還看不出什麼,大的那個男孩倒非常值得培養,還能順帶得到一個已經成熟了的高手,怎麼算都不虧。
“這是什麼”
蘭波小姐從客廳餐桌上捏起一隻藍色塑膠手環放到眼前仔細看。
“裝飾品材質有點惡劣。”
廚房水槽傳來嘩啦啦的盥洗聲,紮著圍裙的芥川龍之介板著臉,與其說在做晚飯,不如說他的表情更像是在催債“不,是一個名為羊的組織送來的請柬。”
“羊”
又是個熟悉的名字,曾經活躍在擂缽街的青少年防衛組織。
“你想去,還是不想。”
蘭波不覺得這種小組織有什麼值得在意,不過要是小崽子想去玩,她也無所謂。
多認識認識新朋友,多遭遇幾次背叛,經曆的多了總能學會躲避來自“親友”的刀刃。
在擂缽街生存的類似組織有很多,各有其標榜的名頭,“羊”隻不過因其成員過低的年齡線才格外引人注意,至於其他的就至少對於她來說,完全提不起任何興致。
“在下沒興趣和一群烏合之眾混在一起浪費時間。”
龍之介掛著臉把燙好的青菜端上餐桌。
屋子裡的三個人都不喜歡這些綠油油的植物,但是人類的身體需要這玩意兒,所以青菜就和牛奶一樣成為被厭惡卻仍舊不得不互相監督著咽下去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