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西南潿洲,流沙河。
世人皆知朝聖者相安歌破境後自劃一方天地為王,稱作無方國,有傳言它在林霧儘頭,也有傳它在十萬大山之後,更有甚者傳它在天上。
隻有受到邀請的人才能進入無方國領域,擅自闖入者全都有去無回。
明栗卻知這無方國臨南靠西,順水而去。
流沙河深而闊,兩旁山高遮日,清晨有霧漂浮,一艘有點規模的小商船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站在船頭著鵝黃色長裙少女低頭看泛著漣漪的水麵,今日追著她來的又多了兩人。
從朱雀州到潿洲,這一路都有人跟著她,但隻是觀望,誰都不敢先動手。
隻因為她曾是八脈滿境的朝聖者,甚至死而複生,還在南雀大鬨一場,殺南雀院長,兩箭碎無間鏡,甚至把崔瑤岑給關進了蜃樓海,至今還未出來。
有這些前提在,就算知道眼前人隻是單脈滿境也不敢輕易上前。
何況她現在已經不是單脈滿境,跟著明栗的人眼睜睜瞧著她昨日突破了陰之脈最後一重,現在是雙脈滿境了。
更彆提這時候動明栗就等於是跟北鬥宣戰,如今南雀被裡裡外外殺了個遍,比當年的北鬥更慘,倒是北鬥有了崛起的勢頭,許多人都要掂量掂量。
最終讓他們難以動手的,還是對明栗的恐懼。
她的天賦便是人們的恐懼。
明栗沒管跟著她的人是因為知道他們不敢動手,隻要他們不會自找沒趣湊上來找麻煩,她也就當做沒看見。
作為傀儡的青櫻不能坐馬車顛簸,好在去無方國也隻能走水路。
青櫻安靜坐在船屋中,江盈被捆在船尾,身旁有一個木箱子,被砍去四肢的崔元西被關在木箱子中,隻露出一個頭來,滿臉血汙。
偶爾青櫻按壓玩偶的力道重了,崔元西會感覺五臟六腑被擠壓,痛得吐血或是吐酸水。
明栗每天都在愁吃什麼。
放眼這江河,唯有吃魚。
她早起吸納星之力後,望著桶裡已經死了的魚兒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能不能問跟著她的那些人要點吃的。
明栗伸手戳了戳翻白眼的魚兒,餘光瞥見一抹黑色,欣喜回頭。
周子息站在船邊,眉頭微蹙地往後方看去:“師姐,你讓這麼多雜魚跟著你乾什麼。”
明栗笑眯著眼:“不用管他們,等進入無方國境地,他們會被相安歌趕出去的。”
周子息轉頭看她,目光從她臉上掠過,停在水桶,瞧見那死去的魚兒嗤笑聲。
“你在做吃的?”
明栗說:“還沒做。”
周子息說:“我記得師姐你不會。”
明栗點點頭,“正好你來了,就算是影子,但做點吃的也沒問題的吧?”
周子息站在原地沒動。
明栗揚首看他。
周子息無動於衷。
明栗似感歎地說:“你以前會做給我吃的。”
處處照顧她,多好,成功把師姐養成日常廢物。
周子息說:“那是以前。”
“以前和現在也沒差,都是一樣的。”明栗挨著水桶坐下,雙手抱膝坐姿乖巧地揚首看他,“做完早飯順便幫我紮個辮子吧,我離開朱雀州時買了簪子跟發帶。”
周子息哼笑聲,說得好像我一定會做似的。
大約半個時辰後。
周子息:“你要吃死了一晚上的魚?再釣一條。”
*
明栗與師弟一起坐在船邊,魚竿立在兩人中間,隨著船隻前行,魚線也一直晃動。
許久都釣不到,周子息開始碎碎念:“你離開朱雀州的時候怎麼不直接買?”
明栗說:“買魚嗎?”
周子息看她一眼:“買吃的,買什麼魚。”
明栗老實道:“急著帶青櫻去無方國,沒時間。”
周子息:“她有這麼重要?”
明栗點點頭:“那肯定比買吃的重要。”
周子息冷淡著臉沒說話,明栗歪著頭看他:“你也很重要。”
師弟撩撩眼皮,漫不經心地問:“比買吃的重要的還是比帶青櫻去無方國更重要?”
明栗聽得噗嗤一笑:“你最重要。”
以前的周子息聽了該高興瘋,這會卻還是懶洋洋的,眼神沒有起伏。
“師姐,你這樣是釣不到的。”他說完,直接以八脈法陣炸魚,水下爆炸震動引得在遠處跟蹤明栗的人們嚇了一跳,紛紛朝河上木船看去,卻見這位曾經的朝聖者拿著漁網在撈魚。
這些跟蹤者紛紛傳遞消息彼此就這事討論得熱火朝天:朝聖者也有釣不到魚而炸魚塘的這天呢!
“彆炸了彆炸了,太多吃不了。”明栗撈魚的同時勸著周子息,“死魚放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