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殺周采采的行氣字訣出自宮牆上的黑影,帝都南邊的武監盟分盟長,姚巢。
他是五皇子常寒禾的手下。
楚曉沒讓侍女跟來,是讓侍女去告訴姚巢來黑井殺一人。
最近常寒禾要楚曉去太子那邊,特意派了姚巢來保護她。
姚巢作為生死境,開了重目脈後能看出周采采與侍女雪音之間的強弱,雪音不過三脈滿境,在他麵前實在是不夠看,釋放的殺訣隻一道就解決了雪音,剩下的全數給了周采采。
他並未輕敵或者鬆懈,對周采采的殺招精準狠辣,不給她反抗的餘地,儘管沒有算到周采采的神跡異能,可不幸又幸運的是,楚曉本身就是周采采神跡異能的克星。
這幾道殺訣下去,周采采必死無疑。
周采采也沒想到楚曉會這麼心狠,又或者是她對身為弱者的輕視,因為楚曉連一脈滿境都沒有,完全不是她的對手,卻想不到會有生死境在這等著布下殺局。
東雲是救了楚曉數次的人,周采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楚曉會對來救東雲的人下殺手。
何況楚曉把什麼都告訴了她,看起來真的像是想要救東雲,隻是她沒這個能力救而已。
姚巢見楚曉將周采采推入黑井中後頷首,任務完成了,剛要離開,餘光卻瞥見躺倒在地的侍女雪音忽然動了。
怎麼可能?
姚巢怔愣時,雪音已瞬影撤離進後方叢林中。
楚曉不敢相信地看著這一幕,怎麼可能!她不是死了嗎?
姚巢臉色一沉,朝雪音逃跑的方向瞬影追上去。
風雪往楚曉臉上呼著,她莫名感到有些冷意,再次抬手擦著臉上血跡,強迫自己不準回頭去看那口黑井。
她知道東雲就被關在裡邊。
可正如她跟周采采說的一樣,她也沒有辦法,她救不了東雲。
從西邊被東雲護送回到帝都的一幕幕在楚曉腦海中閃過,當初說會忘掉常寒禾是真的,隻是她低估了自己,低估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
跟著東雲要放下仇恨,放棄帝都的繁華,放棄權力,繼續當一個弱者。
東雲隻是一個旅人,他除了修行強大以外,還有什麼呢?
楚曉喜歡東雲對她的溫柔,那些無微不至的體貼溫柔誰會不喜歡呢,尤其是在她滿身是傷的時候,可她想要的不止這些。
她要的是隻需要站在那,就會有生死境替她出手殺人。
她要的是世人見了她卑躬屈膝。
那年從西邊回到帝都,東雲是她的守護神,卻給不了常寒禾能給她的一切。
楚曉再次掐滅心中的猶豫,頭也不回地離去。
*
武監總盟。
危樓裡的法陣被破,還從中掉出一具白骨,這讓書聖一天之內見了兩次明栗。
他站在屋中望著走來的明栗笑道:“我們似乎從未在一天之內見過兩次。”
明栗可沒有心思去記住這種事。
這次屋中隻有書聖一人,方回不在,明栗開門見山地問道:“你見過我哥。”
書聖也答得乾脆:“見過。”
梁平山的屍骨就被放在屋中,陳晝與武監盟等人都在屋外等著。
明栗就站在梁平山身旁,靜靜地看著書聖:“他在哪?”
書聖卻看向梁平山,不急不緩道:“活物轉移法陣,世間難見,連我也解不開的法陣,你卻能解開,想必也知道這是你兄長布下的。”
明栗沒有解釋。
書聖問:“你可知他是什麼人?”
明栗:“你說。”
書聖聽得笑了。
可他對明栗的態度十分溫和,有著長輩對小輩的寵溺:“他是陛下的孩子,是被人偷偷抱出宮去藏起來的皇子。”
“他的母妃家族犯下滅門大罪,他一出生就活不了,而陛下仁慈,念及父子之情,派人送他離開宮內,養在宮外街市。”
明栗聽得眉間一抽。
文修帝仁慈?
念及父子之情?
“如何?”書聖笑問,“很難相信嗎?”
麵對明栗沉靜的態度,書聖感歎道:“你總是對我抱有敵意,對我誤會頗多,認為一切都是我主導的。”
明栗說:“我也很難相信你什麼都沒做過。”
“我做的事情,隻是幫陛下保守秘密,按照他的命令讓人將梁平山養大,送他進武院學習修行。”書聖說,“陛下偶爾也會來宮外看他,關心這個孩子。”
梁平山進武院學習時還不知道每月來看他一次的男人是文修帝,卻把對方當做是親近的人,會跟他說生活中的瑣碎小事。
直到他在帝都惹了麻煩,惹上了武監盟,險些被武院退學,他被帶進武監盟時,看見了那個男人對帝都最強的八脈滿境朝聖者下達命令。
“陛下在那天告訴梁平山他的身世,對這個孩子表示抱歉,並表明朝中局勢不穩,告訴他你母妃家族的事是朝中幾個權貴世家聯合誣陷,如今他們還在掌權,所以無法恢複他的身份,要他耐心等待。”
於是梁平山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
隨著文修帝對這個孩子明顯對比其他皇子的偏愛,讓梁平山對他越發信任。
明栗卻隻從中感受到文修帝對這個孩子滿滿的惡意。
這種感覺很熟悉。
扮作善良的模樣將自己的孩子當做玩物折磨身心,編織一個個謊言讓目標淪陷。
梁平山為了複仇而努力修行,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為了他含冤而死的母妃,為了深愛他的父皇。
文修帝告訴他,我最愛的孩子隻有你,我會為你鋪路,讓你成為我的繼承人。
梁平山並非為了他承諾的權力和王位,在他渴求父母寵愛的十多年人生裡,文修帝的出現讓他美夢成真,因此無比珍惜這段親情。
“直到某天,陛下似乎有些膩了。”書聖說,“便讓這個孩子發現了某些真相,與他的認知完全相反的真相惹怒了這個孩子。”
明栗問:“什麼真相?”
書聖:“比如說,陛下最愛的孩子不是他。”
梁平山透過那慈愛的眼神,看見了背後的冷漠與嘲弄。
在無數個他以為是父親溺愛的背後,是看跳梁小醜的戲謔。
“他的母妃之所以會死,是陛下故意為之。”
文修帝埋在梁平山心中仇恨的種子,讓他把自己的一生過得極其狼狽。
“從一開始,他就隻是陛下消遣時間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