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總算醒了啊!”
夏朝生:“……”
夏朝生忍俊不禁,握住裴夫人的手,低聲認錯:“娘,孩兒不孝,讓您擔心了。”
裴夫人的哭本算半個苦肉計,想著用眼淚把兒子勸在家中,不再尋死覓活地去找太子。
而今,夏朝生反過來道歉,裴夫人心潮湧動,更多的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生兒……”
她恨恨地捶著夏朝生的肩膀:“你嚇死娘了,你嚇死娘了!”
夏朝生大病剛醒,經不住捶,跌回病榻,眼皮子發沉。
裴夫人見狀,大驚失色,倉惶起身:“太醫,太醫都去哪兒了?”
夏花和秋蟬也衝進來,撲到床邊,含淚喚“小侯爺”。
“我無事,就是有些累。”夏朝生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拉住裴夫人的手,輕輕地捏,然後頭一沉,再次陷入沉睡。
他不捏還好,一捏,裴夫人當自己把孩子捶暈了,後悔夾雜著自責直衝心口,雙腿一蹬,也跟著暈了過去。
鎮國侯府內登時雞飛狗跳,上好的棺材又開始往侯府裡抬。
看熱鬨的人無不搖頭,皆道鎮國侯府的小侯爺要沒了。
與此同時,上京城門轟然而開,黑雲般的玄甲鐵騎湧入城中。
寒風忽至,秋雨瀟瀟。
漆黑的鎧甲上籠著暗紅色的光,細看,連馬蹄丁上都凝固著乾涸的血跡。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九王爺回來了”,街上百姓如鳥獸般四散奔逃。
九王爺穆如歸,是當今天子的幼弟。
他九歲被賜了封地,十二歲上戰場,屢戰屢勝,傳回上京的名聲卻差得離譜。
有人說他虐殺戰俘,有人說他暴虐成性。
還有人說,某年某月某天,他寄回上京,獻給聖上的戰利品,是一盞血淋淋的人皮燈籠和一副掛著肉沫的人骨筏子。
於是連他手下戰功赫赫的玄甲鐵騎,都成了惡鬼的象征。
玄甲鐵騎在上京城內緩緩而行,明明是得勝歸朝,迎接他們的卻是一座空城。
“王爺。”行在隊伍最前列,身披玄甲的少年不滿地勒緊韁繩,掀開黑色麵甲,輕聲嘟囔,“您瞧瞧,一上京的膽小鬼。”
被他稱為王爺的男人同樣身披黑甲,隻不過臉上覆著金色麵甲,肩頭墜著猩紅色的披風,背後還比旁人多了一杆長/槍。
紅纓銀槍直指蒼穹,斑斑血跡凝固在槍身上。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將麵具掀開,露出來一雙漆黑深邃,狼似的眼睛。
他身上仿佛流淌有稀薄的狄人血脈,鼻如峰,唇似刃,左眉還有一道尚未愈合的猙獰傷疤。
穆如歸半眯著眼睛,視線沒有焦距,又像是將身邊一切納入了眼底。
他冷冷道:“黑七,慎言。”
被稱作“黑七”的少年撇了撇嘴,重新戴上麵具,策馬回到了隊伍前列。
但他很快又回來了,語氣驚慌:“王爺,我看見有人往鎮國侯府裡抬棺材!”
回應黑七的,是戰馬的嘶鳴。
剛剛還無動於衷的穆如歸,瞬間化為黑色的閃電,在上京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策馬狂奔。
“唉,王爺……”黑七眨了眨眼,喃喃自語,“人家又不想嫁給你,急有什麼用?”
但他也隻敢在穆如歸不在的時候抱怨,抱怨完,揮起馬鞭追了上去。
細雨紛紛,鎮國侯府前門口羅雀,唯有半開的偏門內傳來些人聲。
“金絲楠木的?”
“是了,還是雙層的。”
“那個呢?”
“梨花木的!”
穆如歸在鎮國侯府前勒緊韁繩,循聲望去,隻見偏門內橫七豎八地排著各式各樣的棺材,亦然一個大型棺材鋪!
“這……”緊隨而來的黑七見狀,吃驚地瞪圓了眼睛,“侯府被滅門了?”
“住口!”穆如歸眉頭緊鎖,漆黑的瞳孔裡風雨欲來,“去問。”
黑七吐了吐舌頭,策馬過去,掀開麵甲,同鎮國侯府門前的下人打聽消息:“這是在做什麼?”
下人不耐煩地轉身,瞧見黑七身上的玄甲,以及不遠處的九王爺,臉色變了又變。
全上京的人都知道,鎮國侯府的小侯爺被指給九王爺後,在金鑾殿前跪去了半條命,太醫都束手無策,隻能用棺材衝喜。
如今害小侯爺病倒的“罪魁禍首”跑來問,侯府為什麼要棺材……這不是在傷口上撒鹽嗎?
下人先行大禮,跪拜在地,然後憤然大呼:“我家小侯爺重病不起,太醫說要用壽材衝喜,方可保命!”
言罷,紅著眼眶關上了偏房的門。
黑七吃了個閉門羹,摸著鼻子回到穆如歸身邊:“王爺……”
“走。”穆如歸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騎馬離去的方向卻不是王府。
“王爺?”黑七急忙跟上,“王爺,您這是要去哪兒?”
穆如歸抿緊了藏在麵甲後的嘴唇,許久才回答:“棺材鋪。”
黑七聞言,差點從馬背上跌下來。
雖說棺材能衝喜,可……可小侯爺不願意嫁給王爺,王爺再往侯府送棺材,不是擺明了給人添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