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小太監連忙拎著八角宮燈為兩人引路。
夜風徐徐,火光幽幽。
幾人的影子映在宮牆上,沉悶的腳步聲攪碎了皇城的寧靜。
“太子殿下,陛下生氣時說的話自然重些,您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尋芳聲音平穩一如水波不驚的湖麵,“過幾日,陛下心情好了,必定會重新考慮賜婚之事。”
“多謝姑姑提醒。”穆如期誠惶誠恐地道謝,“夜裡風急,姑姑就送到這裡吧。”
尋芳依言止步,屈膝行禮,青色的衣擺在風中搖曳,仿佛盛開的蓮花。
穆如期目送她遠去,佝僂的腰杆逐漸挺直。
拎著宮燈的小太監殷勤地遞上手帕,掐著嗓子抱怨:“太子殿下對她那麼客氣做什麼?”
穆如期漫不經心地擦著手,言談舉止與在金鑾殿前,判若兩人:“她可是父皇身邊的女官,從前太後身邊的紅人,就算我是太子,又如何?還是得對她客氣,免得有不好的話傳到父皇那裡,我都說不清。”
“那殿下為何要惹陛下生氣呢?”小太監接過穆如期丟回來的手帕,心有餘悸,“還有九王爺……”
小太監的話被一聲冷嗤打斷。
穆如期雙手背在身後,不屑地勾起唇角。
月亮從雲層後探出頭來,清輝逐漸照亮了他麵上詭異的微笑。
“我的好九叔啊……我還不知道他?”
“隻要夏朝生說一句‘不想嫁’,他此生都不會再踏入皇城半步!”
“你看,剛剛他不就主動把夏朝生送到我麵前了嗎?”
小太監“啊”了一聲,做恍然大悟狀,諂媚地奉承:“太子殿下好計謀。”
“……隻是陛下那邊……”
“父皇想要的,不是一個聰明伶俐、會威脅他地位的太子。”穆如期眼底劃過一絲自嘲,“我若真的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對咱們虎視眈眈的五皇子就又要有出頭之日了。”
小太監嘴角的笑意略有些掛不住,垂著頭,不敢直視穆如期的眼睛。
穆如期不以為意,他抬頭望著月亮,喃喃自語:“君心難測啊。”
當了太子又如何呢?
不登上至尊之位,不將一切權利拿捏在手心裡,便要任人宰割,便會丟盔棄甲,便會失了心智,便會一敗塗地。
“金吾衛已經去過侯府了吧?”穆如期收回思緒,垂眸望著自己的影子,“你派幾個人去侯府前守著。”
小太監低聲應下:“派什麼人好?”
“你看著辦,反正東宮的人,朝生都認識。”
“成,奴才這就去辦。”
“不,等明早吧。”穆如期撣了撣衣擺上並不存在的灰,示意小太監繼續在前麵帶路,“我們的人現在去,也見不到朝生。”
太監邁著小碎步急急地走著,他手中的燈籠在風中飄搖,宮牆上似乎演起了皮影戲。
“太子殿下,我們的人見著小侯爺,該說些什麼?”
“就說我已在殿前跪至暈厥,可九皇叔不願成全……他若想嫁給我,就去王府求九皇叔吧。”
“殿下,萬一小侯爺不肯去呢?”
宮牆上的皮影戲畫麵陡然一變,像是變出了一頭準備吃人的猛虎,原是穆如期揪住了小太監的衣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太監手裡的八角宮燈“啪嗒”一聲跌落在地上,燭台翻到,赤紅色的火舌吞沒了燈籠。
“奴才……奴才說錯了話,王爺息怒啊!”
火光在穆如期眼底升騰:“不可能。”
他一字一頓道:“你給我記住了……他一定會去。”
“因為他說過,非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