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儘管如此,她還是乖巧應了一聲:“爺爺,我會好好跟著徐教授學習的。”
老爺子心底高興,又說了幾句,講起席墨,又問:“我聽說席墨那小子昨天到國內了,他來找你了嗎?”
阮玉抓著話筒看了席墨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老爺子又問:“現在在你那邊?”
阮玉怕老爺子發散思維,連忙否認:“不在。”
說完又看了席墨一眼,怕他突然發出動靜。
老爺子不知道她撒謊,歎了口氣:“小玉,你真的決定要離婚嗎?”
阮玉嗯了一聲。
席墨在她接電話的時候,拿起茶幾上改動過的離婚協議看起來,聽到她應聲,抓著協議的手動了動。
老爺子看不到他們的情況,無奈道:“是爺爺不好,當初不該逼席墨,要不是我當初太強硬了,他也不會對你這麼反感。你既然決定要離婚,那爺爺支持你,沒關係的,就算離婚了,你也是我最親的親孫女。”
老爺子一直對她很照顧,她母親在她七歲的時候就離開了。如果不是老爺子,她不知道會過怎樣的生活。
阮玉眼圈微紅,又跟老爺子細聲說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
席墨聽完他們全程的對話,放下手裡的協議,淡淡問:“你考上博士了?不是才大三嗎?”
阮玉嗯了一聲:“學校的培養計劃。”
席墨點點頭,又問:“讀的什麼,還是植物保護學?”
阮玉滿腦子想著其他的事情,隨意點頭。
席墨沉默片刻,才問:“為什麼不堅持畫畫?”
阮玉被問到這個問題,猝不及防,猛地抬頭,視線撞進席墨的漆黑幽深的雙眸。
有種,嘲諷她不敢堅持夢想的輕視。
阮玉本來就憋著一肚子的委屈,再看到他這樣的眼神,瞬間就被點燃了。
她的雙眸黯淡,默不作聲的低頭。
阮玉不想跟席墨有太多的衝突,昨晚已經是意外。她想靜悄悄的脫離席家,無聲無息最好,不想彆生枝節。
若是被爺爺知道她情緒失控,大概又要擔心了。
忍了片刻,阮玉咬著嘴唇,低頭道:“不喜歡畫畫了。”
“是嗎?”席墨從容地靠在沙發上,睇了阮玉一眼。“多年不見,你還是這麼容易妥協。”
阮玉三四歲的時候就被發現了繪畫的天賦,從小就特彆有靈性。
席老爺子也樂意培養她的興趣愛好,但等阮玉母親死後,老爺子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將阮玉畫的所有畫都一把火燒了,畫室砸了,畫筆也全部扔了,並且嚴令禁止阮玉再畫。
那時候阮玉大概八歲,小丫頭坐在小板凳上,不哭也不鬨。眼睛紅紅的,沒有發出任何反抗的聲音。
席墨冷眼看著她想哭不敢哭的模樣,最終沒有忍住,偷偷給她買了新的畫筆,還在房間裡辟出一個角落,準許阮玉來他房間畫畫。
他那時候就告訴阮玉:
“既然真的喜歡,就不要隨意放棄。沒有人可以決定你的未來,現在需要你自己做主。”
阮玉的雙眸一下就亮了,憋了好幾天的眼淚跟決堤的河水一般,噴薄而出。
她哭了好一會兒才被席墨安撫住,一邊打嗝一邊嗚咽:“可是,嗝,爺爺會生,嗝,氣。”
席墨告訴她,“不用管他,是你喜歡畫畫,又不是他。”
阮玉便悄悄的抿著唇笑了,很可愛,白胖的小臉蛋上露出兩個梨渦。
後來阮玉時常躲到他房間畫畫,老爺子也不知道真相,還以為她在跟哥哥玩,沒有再多問。
但再大一些,阮玉快到十二歲的時候。席墨去參加了一次夏令營,過了個暑假回來,發現阮玉再也不畫畫了。
他問起,小孩什麼都不肯說,緊緊抿著唇。要是問的急了,就說自己不喜歡畫畫了。
席墨沒有再問什麼,他比阮玉大四歲,此時已經開始了解電競的一些東西,沒有心思放在一個小孩子身上。
他急著做出一點成績,好反抗老爺子的□□。
隻是再等到阮玉即將高考的時候,小丫頭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席墨看到了。
忍了一會兒,沒忍住,走過去問她哭什麼。
阮玉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急急慌慌的抹乾眼淚,聲音中的抽泣都掩飾不了,卻佯裝平靜道:“我沒有哭,就是沙子迷了眼睛。”
席墨猜到一些,他高考的時候也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被迫選了經濟學。
“是填誌願的事情嗎?”
阮玉瞞不住,紅著小臉蛋點點頭。
“爺爺讓我學媽媽的專業,我不是很喜歡。”
連不喜歡都說的小心翼翼,怕惹來席墨的反感。
席墨了解她的心情,他當初跟老爺子大鬨了一場,最終以失敗告終,所以想幫阮玉。
“你想學什麼,美術嗎?”
阮玉低著頭,緊緊盯著腳上的鞋子,不敢點頭。
席墨看著出來,這小丫頭還是喜歡畫畫的。
他心底盤算了一陣,對她道:“你選自己喜歡的,誌願的事情我會幫你瞞過去,等錄取通知書下來,老爺子就沒辦法了。如果他不給你出學費,我來出。”
阮玉的眼睛都亮了,跟裡麵有星光一樣。席墨一直知道這個小丫頭很漂亮,隻是寄人籬下,從來不敢表現自己。
“真的可以這樣嗎?被爺爺發現了,他會很生氣的。”
席墨安撫道:“氣一陣就過去了,難道他還能替你做主一輩子嗎?”
阮玉點點頭,終於又露出了小時候那樣甜甜的笑,有小梨渦,很可愛。
那段時間席墨很忙,他在尋找輟學的機會。他幫著阮玉反抗,自己也要反抗。
那麼忙碌的時候,也不忘時刻關注著阮玉的情況。
他懷揣著這個秘密,覺得阮玉是不同的,她在跟著他一起努力,一起反抗。
但直到高考結束,第一批通知書出來,席墨都沒有等到老爺子的勃然大怒。
京大的錄取通知下來,阮玉讀了植物保護專業。
席墨震驚的看向阮玉,隔著老爺子欣喜的目光,阮玉慌亂的避開了他的視線。
席墨自嘲一笑,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知道,阮玉跟他不是一路人。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這一條路,隻有他一個人踽踽獨行。
少年總是多愁善感,他不再關注阮玉,因為被背叛,所以決定遠離。
阮玉想起那些回憶,怔怔幾秒,恍惚道:“對不起。”
席墨眯了眯雙眸:“不必跟我道歉。”
你對不起的人是自己。
阮玉知道他的話外之音,那個時候的她太軟弱了,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
即使到了今天,她也隻敢靜悄悄的慢慢脫離席家。
兩人陷入了沉默,席墨不再提過去種種。
他淡淡掃了阮玉一眼,跟昨天晚上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昨晚那麼大膽,張牙舞爪的,也不知道是酒壯的膽,還是平日裡隱藏的太好。
“昨晚……”
“昨晚的事情就當沒有發生,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放心。”阮玉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以席墨的性格,大概很討厭被這種事情絆住手腳,還是現在說清楚比較好。
“我馬上離開,”她簡單收拾了昨天的衣服,跟逃一樣的離開這裡,“等你把離婚協議擬好了,通知我一下就可以,不方便的話寄給我都行,我會簽字的。”
席墨見她換上鞋子一瘸一拐的就要離開,盯著她的背影看了許久,才慢慢問:“你還堅持要離婚嗎?”
阮玉的背影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