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躲開席墨的手, 不讓他碰自己,也不肯跟他對視。
她的眼圈泛著一圈紅,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秀氣的鼻尖也紅紅的, 在昏黃的月光下, 跟丟了主人的小貓一樣, 楚楚可憐。
席墨剛剛沒有開口,是希望阮玉能勇敢一些, 正麵麵對席老爺子不公平的偏袒。
但此時看到阮玉寒了心,無聲的哭泣。隻覺得她每哭一下, 自己的心臟就抽一下。
仿佛自己的心臟被她握在手中,兩人命運相連。席墨知道自己想岔了, 他不該讓阮玉獨自去麵對,他應該替他擋掉一切風雨, 讓小丫頭永遠都不長大。
席墨將阮玉攬在懷中,低聲安撫:“哭吧, 大聲哭出來。”
阮玉掙紮著要推開她,席墨沒讓她亂動,雙手一攬, 像抱小嬰兒一樣將她抱了起來。
阮玉怕掉下去, 低低叫了一聲,也不敢掙紮了,摟著席墨的脖子不敢動。
席墨抱著她上了車,讓司機下車。關上車門後, 聽不到院子裡的蟲鳴鳥叫,仿佛世界一下就陷入寂靜。
席墨將阮玉的腦袋埋在自己懷裡,低聲道:“好了,現在沒人會看到了,哭吧。”
受這麼一個驚嚇,阮玉沒了哭的心思。眼淚掛在眼眶裡,要掉不掉,晶瑩的淚珠反射著車內的燈光。
席墨心中憐惜,大拇指輕輕在她眼眶邊碾過,擦掉她的淚水。
阮玉無法習慣他的接近,往旁邊躲了一下。席墨不忍為難她,將她放開,讓她自己坐在車上。
“剛剛跑那麼急,肚子難受嗎?”
席墨伸手探進她的衣服下擺,溫熱的手掌覆蓋在她的肚子上。
用手掌試了下溫度,有些涼。
他不確定是每個女生都這樣,還是阮玉尤其涼。
阮玉急忙捂住自己的肚子,想把他的手擠出去。她急得紅了臉:“你這人怎麼這樣?”
“怎樣?”席墨故意逗她,微微挑眉。
“隨隨便便把手伸進彆人的衣服裡,要換了彆人,就打你了。”
阮玉眼圈紅紅的,剛剛哭過的痕跡很明顯。但現在沒有方才的那種情緒,紅著眼圈握著小拳頭要打人的樣子十分可愛。
跟被逼急了的兔子一樣,張開小嘴要咬人,卻一點威脅力度都沒有。
席墨忍住低笑的念頭,他怕自己一笑,小兔子真被逼急了,惱羞成怒。
“你不是彆人。”席墨低聲道,他從善如流的拿出自己的手,掌心對掌心快速搓了幾下,又喊:“衣服撩起一點。”
阮玉看著她的動作,下意識就重複了他的要求,將衣擺拉起來一些,露出平坦的小肚皮。
席墨將雙手輕輕覆上去,剛剛搓熱的手帶著滾燙的溫度,阮玉沒忍住驚歎了一聲。
“好燙啊。”阮玉感到驚奇,人體的體溫怎麼能達到這麼高的溫度呢?
“嗯。”席墨不緊不慢的嗯了一聲:“我出汗了。”
為了配合阮玉的體溫,車內沒有開空調。剛剛阮玉害羞不肯在外麵哭,車窗都緊閉著。
車內溫度不低,六月初的天氣,已經是容易出汗的日子了。
阮玉看不到他的汗水,湊到他額前仔細端詳兩秒,果然看到發際線處細密的汗珠冒出來。
席墨被她盯了兩秒,呼吸加重,沉聲道:“擦一下。”
阮玉下意識用衣袖給他擦了一下,擦完就後悔了。看著白淨的衣袖上多了一灘汗水,撅噘嘴,不高興道:“我這衣服還沒穿幾次呢!”
席墨低低一笑:“賠給你一百件。”
阮玉耳尖微微發燙,低頭嘟囔:“我要那麼多乾什麼。”
席墨又低笑一聲,感到手掌的溫度漸漸褪下去,又快速搓了一下。
這一次阮玉很自覺的把衣服掀開了一些,任由席墨給自己捂肚子。
她其實有些彆扭,她以為自己跟席墨離婚後,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畢竟他們結婚三年,一次都沒有見過。
倒是離婚後,頻繁見麵。就連打開手機通訊錄最近聯係人,排在前麵的也必定是席墨。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讓阮玉覺得心慌。
她從小到大,目光一直追隨著席墨的影子。隻是席墨跑的太快,而她追得精疲力儘。
她當初有多喜歡席墨,這三年就有多難過。
經過三年的沉澱,她已經沒有那麼那麼喜歡席墨了。
至少,可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隻不過,每次見到席墨,還是情緒波動的厲害。
畢竟,這是她曾經偷偷喜歡了那麼久的人。
阮玉不想跟席墨過多接觸,但總是忍不住偷戀著他的溫暖。
就像他掌心的溫度一樣,讓阮玉整顆心都暖起來。
在席墨之前,從來沒有人知道,她肚子特彆容易著涼。即使是炎熱的夏天,也不敢吹涼風。
也從來沒有人,會搓熱自己的手掌,為自己取暖。
即使覺得彆扭,阮玉也舍不得這麼一點兩點的溫暖。
她靠在席墨肩頭,忍不住自我寬慰,馬上就要離開了,就讓她再多一點點回憶吧。
默默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之後,阮玉淡淡問道:“你為什麼要幫我報複席佳鈺?”
席墨沒有第一時間開口,等了一會兒,他才啞著嗓子。帶著幾分玩味的道:“因為有一隻小兔子,睡夢中一邊哭一邊求我幫幫她,質問我為什麼要偏心。”
阮玉一驚,顯然信了他的話。她驚異之下甩開席墨的手,晤了一聲:“不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席墨笑得愈加玩味。
“我不說夢話——”話沒有說完,因為阮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睡覺有沒有說過夢話。
隻是她小時候都是劉媽帶著的,劉媽開玩笑的時候說過她小時候還會夢遊。
阮玉不由覺得席墨說的是真的,一時臉頰發燙,眼圈發紅。太羞恥了,即使她心底是這麼想的,她總是想問問爺爺為什麼總要這麼偏心。
但睡夢中說出來,還被席墨聽到了,簡直……
阮玉紅了眼眶,這讓她以後都不想在席墨麵前出現了。
席墨發現她被自己逗哭了,連忙收了玩味的笑,急道:“怎麼又哭了?我騙你的,乖點,不哭了。”
才哄好,好不容易轉移了阮玉的注意力,這下又哭了。倒是讓席墨手足無措,他還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耐心的哄著小丫頭。
不敢哄的太用力,也不敢說的太明顯。
阮玉沒有哭,隻是眼眶紅了一圈。
席墨見她不哭了,鬆了口氣:“我開玩笑的,就算你要控訴偏心,也控訴不到我身上對不對?”
是的,阮玉靜靜看著他。
席墨從來不偏心,他隻是沒有心,總是冷眼看著,仿佛其他人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阮玉眼眸稍稍黯淡,彆開了腦袋,低低嗯了一聲。
席墨給她捂了幾次肚子,感覺到暖和了,將車上一件外套蓋在她身上。
他低著頭,認真的整理著外套,將每一個角都掖平整,讓阮玉蓋得舒服一些。
“人的心都是偏著長的。”他開口,阮玉忍不住挪回視線,對上他的眼睛。
“你不用怪老爺子偏心,他有他的考量,但你可以選擇接受還是反抗。既然他不夠好,大不了就不要這個爺爺,你說對嗎?”
席墨望著阮玉,仿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
阮玉不敢跟他對視,眼神躲閃了一下,但又躲不開。
席墨的眼神太過炙熱,燙的渾身發熱。既然躲不開,她隻好望著席墨,堅定的嗯了一聲。
嗯完之後,又覺得不太好,添了句:“也不是爺爺不夠好,我還是會認他這個爺爺的,不過不太想去老宅了。”
不是爺爺不好,是她要的太多。這不是自己一個人的爺爺,不能給她百分百的愛。
阮玉明白,以後她就不強求了。
“那就不去了。”席墨認可她的話,“他不缺你一個晚輩,把一份感情分成太多份,不管怎麼做,都會傷了一部分人的心。”
“嗯,我知道。”阮玉覺得好受了一些,也許站在席佳鈺的角度上看。她也覺得爺爺總是偏心自己,明明不是席家人,卻有著席家小姐一樣的待遇。
甚至在物質上,席老爺子會給阮玉更多。
席墨靜靜看著她的臉色,知道她不是強撐著說不難受後,才稍稍放心。
阮玉太敏感了,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小丫頭這麼容易哭。
以前的時候,總是忍著不哭,實在是太委屈她。
兩人沉默的片刻,席墨突然道:“我的心是長在左邊的。”
阮玉晤了一聲,覺得他說的有點奇怪:“我的也是長在左邊的啊。”
一般正常人,心都是長在左邊的。
席墨嗯了一聲,繼續道:“就算偏心,也是往左邊偏的。”
他說的含蓄,語調輕柔,又帶著些浪漫。席墨的聲音很好聽,不用冷冰冰的語氣,尾音微微揚起,就跟說情話一樣。
縈繞在耳邊,撩人心弦。
阮玉一時反應不過來,不敢隨意接話。過了一會兒,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坐在席墨的左手邊,懵了一下,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更不敢隨意開口了。
席墨並不是一定要她的答案,隻是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
他沒有談過戀愛,僅有的相關經驗都是在阮玉身上實踐出來的。
沒有經驗告訴他,這樣含蓄的表白,不太適合現在的場景。
席墨沒有聽到阮玉回答,甚至在心底美滋滋的想著,小丫頭大概是又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