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在通話結束的界麵上停留兩秒,重新恢複待機模樣,繆茜耳邊不停回放著他充滿憎惡的最後一句話,她對著手機失神了好一會兒,轉身靠在牆上,慢慢滑坐下去,把頭埋進了膝蓋裡
她冷靜淡定了太多年,已經快要記不起來隻有在孩童時代才會放肆宣泄的痛快感覺了,或許的確是因為隔了太久,又或許是汪也連對她生氣都覺得浪費的蔑然態度,讓她這通前所未有的爆發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該有的舒暢快慰,堵在她胸口的那一層看不見摸不到形容不出來的厚重壓抑就像是團被摁得更加實心的棉花,讓她每呼吸一口都覺得艱難
這麼些年在多少大事小情上,她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跟人明爭暗搶下絆子使手段,是輸是贏都鮮有像今天一樣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她清楚那是因為她心裡那道底線未破,她知道自己有翻盤的機會,任何事,隻要她想做,到了最後一刻,都會叫她如願以償,她永遠是贏家。
隻除了這一次。
她明明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認真縝密地籌謀計劃,鐵了心要讓沈梔這輩子都活在泥潭裡不得超生,手把手地帶著顧成沂跟沈瑤那兩個蠢貨,甚至連林萱子這個跟許娓娓有宿仇的死敵都找來給他們做幫手了,可廢物就是廢物,居然還是沒能成事。
知道事情敗露牽扯上官司還叫寧洲生死未卜躺進醫院裡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次完了,沒曾假設過的失敗鋪開在眼前,甚至遠遠超出她的想象但是成王敗寇,她認了。
從那天開始,她每天都在靜等著湖那邊會有老師甚至是警察來帶走她,她在等待裡不停琢磨完善自己的口供,一步步想著怎麼為自己開脫,怎麼儘量把所有責任推卸得一乾二淨她一遍又一遍的想,在腦袋裡把場景模擬構架了一次又一次,在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裡,從最初的驚慌到沉著,又從沉著變得驚慌,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報應不會不來,隻是早晚而已,而越是晚,就越是險。
從前都是她把彆人置於這樣焦灼惶恐的煎熬等待裡,現在終於輪到她了。
輪到她從早到晚戰戰兢兢、如臨大敵,看身邊每個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都像是替沈梔來報複她的,她心裡驚疑不定,臉上卻還要裝得一切正常,她處處小心到了全副提防草木皆兵的程度,卻唯獨漏掉了最不可能的一個人——
汪也。
但汪也沒有害她,不,彆說害她,他的教養連讓他打罵她都不可能,他隻會在高三爭分奪秒的每一天裡,在下課時等她、和她一起自習、陪她去食堂吃飯甚至晚上送她到宿舍樓下,他隻是用她從前最期待的那些,安安靜靜、不發一言地替沈梔報複她。
他讓所有人覺得她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單戀了那麼多年的青梅竹馬回頭看見了她,所有知道她心思的人都在滿懷善意地祝福她打趣她!每當那樣的時候,他就在一邊淡淡地笑,笑著聽彆人說、笑著看她在眾星捧月裡強撐臉麵笑著在眼底深處劇烈翻湧起隻有她能看懂的,對她憎惡到了極點的嫌厭惡意。
可就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還能從中找到一絲安慰,她是萬劫不複了,但汪也至少搭上自己陪著她一起同歸於儘,死到臨頭享受一把她曾經做夢都想要有的待遇,也不虧!
但其實呢他根本沒想和她同歸於儘,他剛剛在禮堂裡和人換了位置坐到她旁邊時終於讓她意識到,他這段時間以來費勁心思製造出來給所有人看的假象,目的不過就是為了這一換。
在這一年一次隻有一天能離開湖心島的日子裡,名正言順地坐到她旁邊,盯著她,讓她彆想在這唯一的機會裡離開他眼皮底下去對他心頭那道白月光做點什麼,他是真的不覺得在折磨自己,也不覺得委屈,他就是用他能想到做到的唯一的辦法,替沈梔隔離掉她這個可能靠近的危險而已。
她在汪也眼裡早就什麼都不算了,他樂意奉陪、樂意和她糾纏的原因,無非是她對沈梔來說,還是個危險,他單方麵在她有可能直接或直接傷害沈梔的場合裡用自己的方式替沈梔不錯眼地看住了她,而沈梔到底會對她這個危險做什麼,他是真的不在乎。
哪怕沈梔就是想讓她去死。
在汪也看來,都是她活該。
從小到大,她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努力去爭,努力去搶,到頭來,她喜歡了十多年的人,守在她身邊竟然是為了替另一個女生看住了她,竟然打心底裡惡心她惡心到了覺得她死不足惜的程度。
繆茜渾身凍得沒有了知覺,她低著頭,眼淚從膝蓋縫隙裡砸落在覆了一層薄雪的地麵上,一滴、兩滴、三滴漸漸彙聚成攤。
她錯了,徹頭徹尾地錯了。
她以為她最大的報應會是沈梔不知道何時何地到來的反擊,卻沒想到,她最大的報應原來早就已經來了。網,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