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瑟爾波德沒有管安德烈,全然一副要放之去旁邊靜靜的意味。他隻是又檢查了一遍卡林的身體情況,提了幾個問題後放緩了緊張的提防,道:“很好,你已經完全擺脫了他的控製……”他頓了一下,“實話說,你要感謝那位獵殺者先生。”
卡林思考片刻,感受著自己的現狀,也笑了起來。
“雖然迦倫·昂希斯這家夥差點把我砍成兩截……”他聳了聳肩,“但我想,他的確摧毀了複生者對我的大部分控製法術效果。就像切除病灶那樣。”
“你以往也這麼說話嗎?”柯瑟爾波德突然問。
“……嗯?”卡林愣了一下。
“我是說,你的職業是‘冒險者’,這是個戰士分支的職業。而‘切除病灶’這一類用詞,它不像是你應有的語言方式。”柯瑟爾波德說,“反之,它更像是……”
“像是治療師出身的複生者的用詞習慣。”僵硬到現在的安德烈突然說。
在兩人整齊的注視下,這位‘死滅劍士’歪了歪頭盔,並迅速扶正。
“在最早的時候,我剛剛掙脫控製那段時間,也曾這樣過……當然,後來就好了。”安德烈說,“很奇怪。雖說複生者是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但在那些日子裡,我的思維中仍殘存的他的痕跡,卻從每一個細節中對我說明了:他是一個‘治愈者’,從以前,到現在……無論何時,都是這樣的。”
卡林有些發愣。他現在感覺自己的腦子亂成一團。但他並沒有慌張,而是循著這種感覺開始感受自己目前的想法。他清楚知道自己‘應該是怎麼想的、應該是怎麼做的’,因此,他更能清晰而明快的從思緒中剖出‘不屬於克裡斯·卡林’的那部分……
“小心點兒,彆被他吞噬了。”安德烈說,“他的思維還挺有迷惑性的,邏輯自成一體。”
“不會。”卡林對他露出了一個陽光般的笑容,“再怎麼說,我也是個上位職業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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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中,察覺了有外人在的眾人終於可以好好說話了。
一個副官飛快坐在了報名處桌後,帶著熱情的營業笑容為眾人登記了一遍身份,並給每個人的徽章都施加了一個新法術,以證明他們都成為了艾米麗·安德烈亞指揮範疇內的棋子。
而那個以往……或者說,‘未來’給玩家們的感覺是神秘溫柔又自帶疏離感、剛才給人的感覺是暴躁狂放滿腦子都寫著給tm拜瑞山上那幫人一拳、現在給人的感覺是鎮靜可靠的指揮官艾米麗·安德烈亞……
果不其然,這個時期的她,又是另一幅麵貌:那是個高挑俊秀的女人,金色長發高高盤起,臉頰自耳後蔓來一道熱烈的火紋,碧綠的雙眼帶著恰到好處的銳利與冷冽,卻教人下意識感到那比外頭的風雪更使人安定溫暖。
登記了個正常人類風係秘能持有者的身份後,雷哲沒有編一個職業出來,而是以‘本人職業要求不能暴露名字’為由,隻是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部分力量,就結束了報到流程。
等到所有人都完事兒了之後,他問:“這裡有什麼事兒是我們幫得上忙的嗎?”
艾米麗打量了他一眼,目光平靜,卻讓雷哲有些古怪的感受。
於是,他就隔著墨鏡看了回去,卻發現她碧綠的眼睛裡帶著一絲奇異的清透意味,令人有些熟悉。
——曾經加蘭德被聖物附著的碧綠左眼,也透著那樣的光彩。
但此刻,那雙屬於艾米麗的眼睛必不可能是一樣被聖物附身了……聖物也不是成雙成對的啊!它很可能隻是擁有一個祝福或一份分割出來的力量……
“……”
長生種,潛行者,變形法術大師,疑似擁有黑森林精靈聖物的力量或透過它施展的祝福……
而且,依此前他透過CG與直播回放功能看到的內容,在‘三百年後’,艾米麗失蹤之前曾說過類似“我的生命與這座城市鏈接在一起”的話。
而‘這座城市’就是指……座落於耶林山脈末尾的拜瑞城。
那座城市、那座山峰,它們的基礎,也不是千萬年來堆砌的土石。
而是精靈一族的創造者‘生命女神’疑似戰死並被封印於那裡的遺骸。
雷哲心下抓住了一種可能性。
一種令他感到震驚,卻又似乎並不出乎意料的可能性……
一種很可能可以作為一個‘線索’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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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記憶我也看過,那個‘艾米麗·安德烈亞’很奇怪……不,那裡很多人都很奇怪。尤其複生者,因為觀看記憶會代入他自己的視角嘛,我居然真的感覺,他就是個純粹善良的治療師……可是,到底是要經曆過什麼,才能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
安德烈靠在牆邊,保持著他酷哥的氣質,嘟嘟囔囔的。
“當然,我不是要為他開脫啊,複生者這狗|東西早該死了。我就是想知道,在那座城市裡,到底都發生過什麼?”他喃喃道,“那一定很重要……”
“事實上,我們所有人中,除那些已經失去自我意誌的孩子以外,你的年齡最大。安德烈。”柯瑟爾波德說,“法術測定你的年齡應該在三百三十到三百五十歲之間,這個問題其實該由我們來問你。”
“可我失憶了。”安德烈兩手一攤就地擺爛,“安德烈這破名字都是後來取的,我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
“或許隻是時機未到。”柯瑟爾波德溫和的說,“放輕鬆,安德烈。”
“這可沒法放輕鬆啊……”
安德烈說著,卻隻是往牆上一靠,真的就沒再那麼緊張了。
但即便如此,他嘴裡也在絮絮叨叨的:“你救了這家夥,”他示意了一下正沉浸於自我剖析中的卡林,哼笑一聲,“這是什麼意思?”
“——這代表著,那家夥,複生者,他已經發現你的存在了。”
安德烈說。
“你保護著我們、保護著孩子們,然後躲避這個世界的注視十幾年……陛下。現在,你總要麵對那來自黑暗的新戰役了。雖然我們要麼是死人、要麼是半死不活的人……”
……但你知道的,我們的戰爭仍未結束。
這個世界,遠未可教死人能得以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