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那是一個上半身很白皙瘦弱、下半身是斷了一截尾巴、但依舊很長的像是蛇尾的青年。他此時手中端著一杯紅色的液體,眼裡全是瘋狂之色,而他的旁邊,還有一條個頭很大卻已經死了的傷痕累累的綠色海魚、以及一個白色的斷了很多觸須的水母。
這樣的畫麵實在是血腥又殘忍讓人很難直視。青年看到趕來的眾人,嗤笑著喝掉了杯中猩紅的液體,隨手把杯子扔掉,才對著看著他的阿遊道:“阿遊姐,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阿遊渾身顫抖:“這些人都是你殺的?你身上被汙染的已經夠重了!殺這麼多人你是想要墜入深淵嗎?!”
蛇尾青年抹掉了嘴角的殷紅,他神色冰冷地看著周圍的死屍,“從我被背叛、需要斷尾求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身處深淵了。”
阿遊狠狠閉上雙眼。青年的話還沒完:“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忍受著人類的愚蠢,狂妄和自大,我無時無刻都在想,人類為什麼還沒有滅亡?為什麼海族要受到人類的欺騙和利用,而不能直接把人類控製著當做奴隸呢?明明我們比人類更優秀,有更大的力量和更長的生命,殺了他們,簡直可以像殺死螞蟻一樣輕易。可我們還是躲躲藏藏,見不得光。”
“我無數次建議悠姐拋開那些顧慮和想法,把人類對我們做過的傷害都還給他們。可是悠姐不聽。我都要絕望了。”青年突然笑了起來:“可就在我即將絕望的時候,我見到了我的王。”
“他是那麼強大又美麗。他說他能滿足我的一切願望,他能夠帶領我們海族獲得真正的自由。人類什麼的,不過是無相關的螻蟻和養料而已。殺了就殺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所以,你就把這些人給殺了?”池棠靜靜的看著他。
蛇尾青年似乎是才看見池棠,他的神色微微愣了一下,然後不在意的點頭:“是啊。都是些想要尋找刺激的人,既然這樣我就給他們看看最頂尖的刺激,想來他們死的時候也應該是感謝我的。這年頭能夠看到蛇尾人身的人可不多。你也是人類啊?要不要也刺激一下?”
池棠看著他隻剩下大半截的黑白兩色蛇尾,直接搖頭:“不了。太醜了。我不想要你的刺激。”
“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人活著嗎?悠姐在哪裡?她怎麼樣了?”
沒等蛇尾青年發怒,池棠就接連問出了三個問題。蛇尾青年嗤笑一聲,剛想說一聲我憑什麼告訴你,他卻陡然感到了一種極其可怕的威壓,壓的他喘不過氣來,並且生不出半點反抗的心思:“昨晚,悠姐撤掉了所有的限製。她說我們可以隨心所欲的對待人類,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她要離開會所,去做一件對所有海族都有利的事情。然後悠姐就封鎖了會所讓所有人類都逃不出去,她殺了好幾個人走了,那些人類看到悠姐殺人都瘋了,那時候花花他們又莫名其妙的露出了身形,人類就覺得我們都是妖怪……總之,一片混亂。人類全死光了,而海族因為本就將死,也有一半以上都死了。”
“剩下的就是那些膽小鬼了吧。”
池棠覺得自己簡直難以想象昨天晚上那慘烈的畫麵,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為海族感到悲哀,還是該為人類感到憤怒。他很想要直接殺掉眼前這個不把生命當作一回事的青年,可看到他傷痕累累斑駁殘破的身體,池棠又升起了一種無力感。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讓池棠感受到了兩個族類之間猶如深淵地裂一樣的鴻溝。
“……我去找剩下的海族。”阿遊看了一眼臉色十分難看的王少,苦笑一聲轉身離開。老黑默默的跟著阿遊,整個人都沒了精氣。
而王少似乎是完全不想再看到這個青年,他拍了拍池棠的肩膀:“我去看看這裡死了多少公子哥,你們最好想想一會兒該怎麼辦,這事情應該是怎麼都壓不住的。必然會引起上麵的重視。”
池棠沉默著,忽然覺得疲憊。
當屋內隻剩下池棠他們三人的時候,餘霄看著那個幾乎被他的氣勢壓趴在桌子上的青年緩緩開口:“你的王是誰?”
青年似乎是直到這時才看到了餘霄。他的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震驚神色:“您!為什麼!”
為什麼還有第二位王出現在這裡?王級的海族什麼時候這麼容易出現了?!
“那個王的樣子,你說出來吧。”餘霄並不理會蛇尾青年的震驚,繼續問。
青年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從衝擊中回神:“……那位王他……白發灰瞳……似乎有一隻眼受了傷。”
餘霄擰起了眉。而池棠則是心中一跳,他想到了那個被他壓在心裡不願再去回想的夢境。
在池棠還在回想他的夢境的時候,餘霄抬頭看向這個蛇尾青年,語氣冷淡:“你快要死了。最多活不過今晚。”
蛇尾青年愣了一下,然後笑笑:“王,我知道。”
餘霄點頭:“一會兒你放火燒了這個會所,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
池棠猛的轉頭,而那蛇尾青年卻是在呆愣之後露出一個懷念的微笑:“那麼,您能把我的鱗片帶回大海嗎?我不要求回歸淨海,隻要能把我的鱗片化碎撒到海麵就好了。”
“好。”
於是,在一個小時之後,阿遊和老黑帶出了六個躲在水池裡已經被嚇出了原形的海族。王少在那死去的五六十人裡發現了兩三個熟麵孔,卻隻能暗暗歎氣。一行人出了會所,隱藏了所有行跡,而後會所內部響起了一聲極大的爆炸聲響,路過的行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大火就已經吞沒了這個有著花園和水塘的精致小院,哪怕是之後消防車來的很快,這加了憤怒和絕望的火炎,也難以熄滅。
當天下午,“海洋之戀會所特大事故火災”就已經上了頭版頭條。不過很快,這頭條消息就被壓了下來,一天之後,就已經變得諱莫如深,沒有一家媒體敢再報道了。
而城內的市民之間,反而流傳出了一個“變態殺人狂會所和超級縱火犯”的恐怖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