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來,她整個體能測試五個項目竟然隻丟了一分,除了男子那邊有一個滿分,女子這邊再沒有哪個人比她更高了。
完全超出何昭宇一開始的預期。
“太好了,你現在橫著進決賽都沒問題。”何昭宇在她肩上激動地拍了拍。
“嘶。”葉茹茹痛苦得腿差點一軟,好險沒被自家教練這大掌拍得真的橫過來。
她可不想真的橫著進決賽啊!
不過雖然體能測試結果還算美好,但這也讓葉茹茹接下來幾天總是咳嗽,一直到遊泳項目正式開賽前還沒完全好透。
何昭宇擔憂得不行,找來王隊醫問了好多遍,經過反複確認這才勉強放下心。
但他也因此記恨上了。
這什麼鬼體能測試,實在害人不淺。
眼下看著葉茹茹在場上試水,似乎沒什麼問題,他才剛放下心來,沒想到領導竟然還主動提起此事。
也彆怪他沒什麼好臉色。
他何昭宇如今怕誰?
“哎,小何啊,我知道你們這邊一直對這次測試意見挺大的,你先彆急。”
這位領導名叫崔盛,曾經也當過運動員,很理解何昭宇此刻的心情,解釋道,“其實這都是遊泳協會那幫家夥搞的。”
何昭宇露出一個你當我傻嗎的表情。
誰不知道,遊泳協會和運動管理中心隻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
對方又跟他講解了半天,打破了他曾經的那套理解。
逐漸的,似乎發現崔盛和他們是同一陣線的,何昭宇也逐漸靜下心來。
兩人交談了許久。
“總而言之,之中經過這麼多曲折,最後是辦公廳敲定的。”
何昭宇好像有些明白了之中的關係,又好像沒明白,可能他的腦子確實不太適合搞這些背後的工作。
但他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當上麵有人想要做點什麼業績出來,受苦受難的永遠都是下麵的人。
“那現在要怎麼解決?”他問出這樣一個問題,“感覺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當上總教練之後,才真正理解了武向榮當年的諸多無奈,以及他為什麼說種花泳壇短期內難以改變。
其實他也做不了什麼。
“不。”就在這時,對麵這位姓崔的領導說,“其實你能做到的有很多,這需要你、我乃至運動員的共同努力。”
直到日後,何昭宇再回想起來,才恍然意識到當時都談了些什麼。
然而這時候的他還什麼都不懂。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
達標賽開賽以來,最飽受關注的自然是幾個大熱項目。
就算達了A標也隻能出線兩人,眾人為了那兩個名額簡直爭破頭腦。
不對,可能根本隻有一個名額。
女子200米自由泳是大熱項,但誰都知道,其中一個名額非奧運金牌得主葉茹茹莫屬,所以她們就算拚也隻能拚剩下那唯一的名額。
換成男子100米自由泳,如今身上又國際大賽獎牌的有兩人,一個是老將餘涵天,另一個則是左子皓。
左子皓近兩年勢頭很猛,仿佛終於開竅一般,一舉拿下世錦賽銀牌。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因為何昭宇的緣故一直處在話題中央,畢竟何昭宇手下的另兩員猛將無人不曉,他這些年與之相比實在有些拖後腿了。
如今終於揚眉吐氣一把。
但在今天這個賽場上,他要與自己的師兄喻才知,以及手握剩餘名額多年的餘涵天一決高下,形勢依舊不容樂觀。
餘涵天從倫敦奧運年出現在大眾視野中,從那以後始終是自由泳接力項目的主力,年年手持唯一名額。
由此便可看出實力究竟有多強。
而喻才知,雖然從去年世錦賽後就一直未出現在大賽場上,早有不少傳言說他傷情不容樂觀,但作為奧運金牌得主,許多人始終相信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這場比賽究竟有多受關注,從等下還有比賽的葉茹茹都跑到觀眾台上來看,幾乎一目了然。
葉茹茹披著毛巾一路小跑過來,啪嘰一下往椅子上一坐。
“茹茹你來的正好,”旁邊隊友招呼她,“還好還沒開始呢,剛念完上一項的成績。”
那邊很快又丟來個巴掌拍。
葉茹茹一把接過,朝來源比了個心,“謝啦,我剛還在熱身,等下要上場了。”
隊友全都朝她擠眼睛,露出一個他們了然的笑。
哪怕等下有比賽都要抽空來看,誰不知道她是為喻才知而來。
葉茹茹隨意地回了個笑,目光很快轉回賽場。
或許是這麼多年的默契,她和喻才知居然誰也沒把他們之間的事往外說,哪怕何昭宇現在都還被蒙在鼓裡。
上一項成績念完,下一項運動員就要開始登場了。
隻見喻才知打了個排頭,身後跟著一列運動員從檢錄處走出來。
就在這時,身旁聲音響起,何昭宇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她旁邊。
“喲,還以為你不會來看比賽呢。”
何昭宇揚著眉,偏頭去看自己的學生,“我還在想你們這彆扭到底要鬨多久。”
葉茹茹:“……”如果我說是來看左子皓的,你信嗎?
她也沒回應何昭宇這句調侃,目光始終不離場上。
左子皓的預賽成績是多少她忘了,反正按照道次排列看,應該是不如餘涵天的。
這也正常,畢竟他主項是200米,餘涵天這麼多年本來就專練100米這樣的短距離。
葉茹茹從感情上希望師弟勝利,但理智上又覺得左子皓贏不過另外兩人。
本來心中想好了這次是來看左子皓,臨到場上視線卻不自覺往旁邊挪了幾分。
連她自己都未察覺。
喻才知這段時間訓練加緊,比起前段時間半休養狀態明顯精瘦了許多,衣服一脫,下方的肌貼很是惹眼。
葉茹茹想起王隊醫跟她提起,這次賽前因為體能測試他還是要補一針封閉。
她的眉心微微蹙起,目光注視著他更加明顯的肌肉線條,不清楚他是在怎樣的狀態下把過去的一切練回來的。
視線驀然被其他事物吸引,葉茹茹的注意停留在喻才知胸前,那裡似乎有什麼亮閃閃的事物。
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鏈子。
因為離得距離太遠,她眯著眼睛看了半天,這才看清上麵串著的東西。
居然是她兩月前送還的兩枚戒指。
眼下喻才知正抬手將那項鏈摘下。
葉茹茹心裡一時說不出來什麼感觸,她輕輕咬唇,朝一旁挪開視線。
無論他現在什麼態度,她都不可能再動搖。
目光終於重新挪回這次的主要目標左子皓身上。
這時,葉茹茹突然聽到何昭宇咬牙切齒地來了一句,“左子皓這臭小子……”
“怎麼了嗎?”
葉茹茹頓時疑惑地望過去,就看見自家教練鐵青的一張臉。
“他沒戴鋼盔,”何昭宇這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這都能忘,我真是服了他了。”
葉茹茹一看果然,幾乎很清楚就能瞧見,左子皓隻戴了一層泳帽。
其他泳道的人全都將耳朵和泳鏡帶子遮得嚴嚴實實,兩頂泳帽雙重保險。
這在短距離既能減少阻力,又能防止衝太猛泳鏡翻折進水。
本來短距離就是細節決定成敗,左子皓卻反其道行之,給自己增添難度。
葉茹茹連忙打哈哈,讓自家教練消消氣,也好賽後拯救師弟,“他可能太緊張,這才忘了。”
何昭宇怒火中燒,此時什麼也聽不進去,估計正想著賽後怎麼揍人呢。
於是,在他們一群人的目光下,就見左子皓這家夥在場上欲蓋彌彰地把耳朵塞進唯一一層泳帽,又祈求好運般,把泳鏡帶子調緊了些許。
Z省代表隊眾人:“……”
與其指望比賽過程不要翻車,還不如指望賽後在被何昭宇追時跑快點。
饒是葉茹茹此時心中也有些擺爛了:算了,聽天由命吧。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抱有希望。
於是她的態度也放鬆下來,反正隻是達標賽,雖有參考價值但不決定最終名額。
一直到左子皓站上出發台。
在他隔壁泳道,喻才知也向前傾下了身。
他指尖搭著出發台邊緣,呈刀片形的深紫色泳鏡無比淩厲,微微仰頭目視著前方水麵。
葉茹茹視線定格在他嚴肅認真的表情上。
“嘟——”
一聲短促而快速的電子音後,喻才知聞聲而動!
就像迅猛出擊的獵豹,猛地躍出去,腳下的出發台在他離開後仿佛細微顫動著。
入水處原地留下一大片翻起的白色水花,僅僅瞬息之間,一行運動員便已經在數米之外了!
葉茹茹不敢眨眼,緊盯著賽場上的局勢。
喻才知速度很快,毋庸置疑,從一開始他就保持在第一位,然而在他身後,餘涵天也不甘落後,和左子皓幾乎齊頭並進。
三人的差距並不大,幾乎是稍微加把勁就能趕上來的程度。
其實讓葉茹茹評價,她還是能看出喻才知狀態在長期休養後的少許下滑。
或許休養後短時間進行比賽本身就挺難的,更彆提還有傷在身,他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如果換作以前,喻才知絕不可能讓自己處在這種境地。
時間仿佛能改變許多,很多事都今非昔比……
左子皓在臨近本場唯一的轉身時稍稍落後少許。
餘涵天實力很強,畢竟是國際賽場打拚這麼多年的老將,比賽經驗也比他豐富。
然而何昭宇手下出來的學生,自然不可能一點手段都沒有。
如果和普通運動員一樣平平無奇,那左子皓也不配被何昭宇挑中,跟葉茹茹和喻才知一個組。
左子皓雖然平時人傻了點,但關鍵時刻腦子還是很靈光,知道什麼時候是可以為自己扳回劣勢的重要節點。
平時看葉茹茹練了那麼多到邊轉身,他多少也偷師到了一點。
時機很重要!
左子皓心裡倒數著臨近池壁還有最後幾個動作,稍稍在劃水動作上做了微小調整。
三一一……啪!
距離剛剛好,不遠也不近,滾翻出來蹬壁的腳感最好,用力的方式更讓人舒服。
再配上數次快速連續的蝶泳腿。
再度進入大眾視野中時,場上形勢已經發生了挪轉——領頭的三位運動員方才出水,就好像剛才觀眾們漏看了幾秒一樣,喻才知和左子皓一人共同向前猛躥了一節。
唯有餘涵天還停留在原處般,已經落後了一小段距離。
不少人都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就好像那一瞬間在他們眼前表演了一場魔術,完全讓人摸不清頭腦。
不過餘涵天明顯也不是吃素的,在發現自己不知怎麼有些落後之後立刻奮起猛追,早早便開始起了腿。
左子皓稍微有些後繼無力,但也不甘於人後,估算了下終點的距離,一咬牙也跟著起了腿。
於是,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就剩最前方的喻才知還遲遲沒任何動靜,依舊保持著前半程的節奏。
他就這樣不慌不忙地在遊,把每一下動作都做到位,這樣行進的方式在何昭宇看來,一時竟有點葉茹茹的影子。
他的不緊不慢和身旁兩個泳道的對手對比起來十分明顯。
然而大家逐漸驚訝地發現,喻才知並沒有在預想中很快被後方衝刺的兩人追上,反而依舊與他們保持著一定距離。
也許沒多少人能猜透喻才知的意圖,但是遠遠坐著觀賽的葉茹茹卻仿佛看懂了。
他這是想告訴所有人,誰才是這個賽場的老大。
那些暗中揣測他即將落馬的人,可以歇歇了,贏下比賽對他來說依舊輕輕鬆鬆——他甚至不需要和彆人去爭,他位置永遠不會輕易讓位於人。
“嘁。”葉茹茹輕輕出了一聲,似乎聽起來有點不屑。
然而在她低下頭時,眼底卻有一些東西藏不住,抿起的嘴角向上顯露出一絲微弱的弧度。
這場比賽不用看了,結果已定。
沒等幾名運動員到邊,她便起身,將手上方才一直拿著沒動的巴掌拍還給隊友,拿著自己檢錄要用的東西離開了。
走在通道裡,葉茹茹在思考賽後該怎麼恭喜左子皓。
嗯,可不能誇得太過,不然要翹尾巴,到時候真正的選拔賽再來次忘帶泳帽,再把名額丟了。
不知怎麼,她又想起了喻才知脖子上的項鏈。
這段時間他一直隨身帶著嗎?也是,畢竟挺貴重的,弄丟了不好。
葉茹茹也不去探究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抬腳朝檢錄處的方向快步走去。
到了地方,商妍正站在檢錄區的欄杆入口處。
“來了呀,就差你了,就知道你肯定看比賽去了。”
念名單的工作人員都叫到第三遍了,哪裡有絲毫葉茹茹的影子。
然而葉茹茹不來,工作人員也不敢過項,隻好先這麼等著。
好在後麵也就一個項目,也不打緊。
“抱歉抱歉。”葉茹茹趕緊小跑著鑽進商妍拉開的隔離帶,解釋道,“剛在路上滑了一跤,耽誤了點時間。”
“噗哈哈,你說的是拐角那裡吧?”商妍立刻很不給麵子地笑出聲,回頭指指段明珠,“剛我倆在路上遇到,她也差點滑倒,我們還在吐槽誰會真的栽在那兒呢。”
段明珠坐在後方的椅子上朝她揮手,臉上也全是笑。
葉茹茹麵上掛不住,有些惱羞成怒,“哼,我這不是著急嘛,沒注意那攤水,這才腳滑。”
“怕是前兩天跑步跑的吧。”商妍隨口拆她的台。
然而這話剛一出口,三人都集體噤了聲。
商妍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試圖掩飾過去,然而她們都已經想起了更多事。
這場比賽,缺了一個老熟人。
早在裡約奧運的接力賽場上,正是她們四人共同征戰,付出無數血汗最終拚下一枚金牌。
然而就在前些天的體能測試中,祁嘉芸因為成績不達標而被從這場決賽刷掉了。
三人靜了好半天,這才終於有人說話。
“算了,就當是修羅場少一人競爭吧……”商妍道。
她隨後低聲嘟囔著:“好像隻有我們三個競爭也挺好的。”
就在這時,葉茹茹抬起手,“不好意思,糾正一下。”
她露出一個笑容,“是你們的修羅場,從來與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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