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朝中真的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盛老侯爺微微一笑,他都已經告假在家多日,僅憑那幾個初出茅廬的真能掀起什麼風浪來嗎?
打著什麼軍部改革的的旗號,無非就是想要他手上十萬大軍的兵權,還擺出一副為天下蒼生的麵孔,盛老侯爺嗤之以鼻,或許一開始的出發點是好的,但是廟堂之高,從來容不下天真,很快這腔熱血便被人換了方子。
他不介意軍部改革,甚至不介意這改革會流多少的血,但是這血必須是對方的!
雍和帝老了,皇子們的心就大了,不過有風吹草動就以為自己將來能坐上那把椅子,賣儘了力氣,攪得京州這攤深水越發的渾濁。
武安侯府作為傅朝頂尖位置上的世家大族,有錢有勢,有民心更有兵權,更難得的是當今聖上雖然老了,但是對於武安侯府的寵信卻一直不變,試問哪方勢力不想將這樣的武安侯府拉攏入陣。
可惜幾年前大皇子晉王不想再爭下去了,孤注一擲發動政變,試圖篡位。而在發動政變之前,晉王與外族勾結,泄露了邊關軍事機密,讓外族在邊境大舉發兵,迅速攻占了邊關的幾座城池,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消息傳到京州,一片嘩然,朝廷迅速的定下趕赴戰場的將領。
盛老侯爺在那時候還是盛侯爺,為了表達誓死驅除外族不破樓蘭終不還的決心,在帶著十萬大軍出征前便將侯爵之位傳給了世子盛慶嶸,而侯夫人顧晚行也就成了顧太夫人。
正是這位顧太夫人,在那場混亂之中,救下了逃亡在外的太孫,更是在危急關頭,以一介婦人之軀,身著軟甲,提起利劍,不但帶著侯府護衛等人保了武安侯府無恙,還解救不少附近的官宦人家,讓晉王試圖派人抓拿人質的計劃破滅。隨後顧太夫人帶著年幼的太孫以合作姻親之家為起點,逐漸聯合各府武力,甚至聯合平民,凝聚民心,惡狠狠的反撲晉王一行人,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與被困宮城的禁衛軍內外夾攻,硬生生扭轉了整個戰局,讓試圖想要逼迫雍和帝禪位的晉王兵敗自殺。
正因為此事,顧太夫人被雍和帝親口尊為顧老太君,成了這傅朝唯一的超品誥命夫人,位同親王。
雖然經此一役,顧老太君與太孫關係親密,但是武安侯府的勢力卻不向太子一黨靠攏,這就讓不少人的心裡有了不少的想法。
盛老侯爺不想卷入皇子們的爭鬥之中,以他的實力和武安侯府的地位,也確實沒有那方勢力敢明目張膽的拉攏他,但是經過晉王之亂之後,盛老侯爺也隻能摸摸鼻子,表示認栽的跟在夫人身後走。
如今武安侯府沒有和太子一黨多熱絡,但是經過“晉王之亂”之後,大部分的人還是默認了武安侯府和太子一黨的關係。想要削弱太子一黨的勢力,都不約而同的首選武安侯府。最堅固的一點也是最致命的一點,若是武安侯府敗了,太子一黨也就敗得差不多了。
盛老侯爺冷笑,柿子還挑軟的捏呢,他武安侯府豈是好欺負的!
這次軍部改革本就是衝著盛老侯爺來的,盛老侯爺本就不想多有理會,和那幫蠢貨爭辯,平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調,恰巧老妻偶感風寒,便借著老妻生病的借口告了幾日的假,誰知老妻的病卻是越來越嚴重,現在居然失憶了!
若不是知道那些人的手腳還伸不進武安侯府,老妻的病確實與那些人無關,不然盛老侯爺能活生生剁了那些雜碎。饒是如此,盛老侯爺還是遷怒了。
若是時間可以重來,盛老侯爺才不會願意讓老妻做什麼顧老太君,她安安穩穩的做著顧太夫人就可以了。那時他還在邊疆,聽著彆人的轉述,說在“晉王之亂”之時,老妻身著軟甲,手持利劍,道一句“告訴我,你們是要選擇忠誠?還是背叛?”手起落劍,鮮血一片,緩緩走過,一步一個殷紅的腳印。
身邊的將領聽了是連聲叫好,他雖然也驕傲於老妻的有勇有謀,臨危不亂,但更多是膽戰心驚,此後的一段時間裡連連被惡夢驚醒,夢裡全是老妻站在一片殷紅的血跡當中。
他手上的十萬大軍是老妻當日敢於反撲宮城的底氣,時至今日,他絕不會拱手讓與任何人。想要軍部改革,想要他的兵權,就拿命來試吧。
盛老侯爺在書房裡的談話一直持續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有人進來稟告靖雲伯已到,盛老侯爺點點頭,又敲定了幾道命令才讓眾人散去,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才讓人去請靖雲伯到書房一敘。
靖雲伯進來的時候,臉色難看得很,看見盛老侯爺之後,一張老臉拉得更長,也不管什麼上官下官長幼尊卑,直接找了一張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對著盛老侯爺就“哼”了一聲,以顯示自己的存在。
盛老侯爺嗤笑:“顧晚城,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樣子嗎?就跟沒斷奶的娃娃一樣幼稚!”
多年以來,盛老侯爺也沒指望能到妻弟的禮遇,但是現在這般明目張膽的不把他放在眼裡,還是讓盛老侯爺很不高興,習慣性的一開口又是嘲諷。
靖雲伯不理會盛老侯爺的嘲諷,瞪了盛老侯爺一眼,道:“盛華揚,你這次又對我阿姐做了什麼?為什麼慶嶸會來信說我阿姐失憶了?不過一場風寒而已,怎麼會導致我阿姐失憶?你今天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就拆了你這武安侯府!”
這混蛋之前還以他阿姐有病在身,告了幾天的假,避開了爭論不休的朝局,他那時就鄙視這個混蛋,阿姐不過一場風寒,他倒好意思拿來做告假的借口,可陛下也準了這可笑的借口。但是誰料此後,阿姐的病情加重,竟然到了昏迷不醒的地步。如今還說什麼失憶了,這讓靖雲伯如何坐得住?
昨夜信到了靖雲伯府,他夜不成眠,若不是今日戶部有一樁要事非得他親自去處理,他也不會拖到現在才過來。本已是滿肚子的火氣,偏生盛老侯爺還讓人攔著不讓他先去見阿姐,非得要先和他一敘。等待的這段時間裡,讓本來就對盛老侯爺沒好感的靖雲伯的火氣燃燒到了極致,一出口完全是質問的語氣。
盛老侯爺不理會靖雲伯爺的質問,道:“你阿姐病了的這幾日,幾位太醫是陛下特指的,算是太醫院最頂尖的了,可是連他們也查不出阿難失憶的原因所在。但是慶幸的是,阿難的身體並無大礙。”
靖雲伯爺又想到外甥送來的信件,上麵關於阿姐失憶的情況語焉不詳,又是怒氣衝衝的開口:“盛華揚,你又在打什麼主意?關於朝堂上的事情,我不管你想要做什麼,都隨你,但你不要把我阿姐牽扯進來。”
盛老侯爺簡直要氣笑了,“顧晚城,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阿難是我的妻子,我與她三十幾年的夫妻,我護著她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把她牽扯到朝堂的事情上去?倒是你,身為戶部侍郎,卻乾儘了禦史台的活兒,得理不饒人,沒理還要爭三分,一把年紀了,還總是讓你阿姐為你操心。”還好意思拿莫須有的事情來指責他。
靖雲伯爺也回報以冷笑,“你讓我來此就是為了聽你說這些廢話嗎?你還有什麼廢話就趕緊說,我急著去見我阿姐。”
盛老侯爺就知道和這位妻弟談話定然沒有什麼好心情,果然是沒有辦法能好好的說話,冷冷地道:“聽說中山王的人去找過你?”
中山王是雍和帝的四子,與九皇子皆是淑妃所出,之前一直被大皇子晉王壓製著,看似鬱鬱不得誌,後來在那場晉王政變中得了些功勳,這幾年有了出頭的機會,勢力飛漲,如今隱隱有了除太子以外,淩駕於其他皇子之上的樣子。
“哼,晉王一死,他倒是蹦躂起來了。”盛老侯爺很是不屑,談起一個皇子的時候毫無尊敬的口氣,倒是嫌棄得很。無他,晉王之亂的時候,這玩意兒竟然跟在老妻身後撿便宜,就衝這點,盛老侯爺這輩子都不待見這個中山王。
靖雲伯爺揮揮衣袖,一臉嘲諷:“人家看得清楚著呢,隻想拉攏我靖雲伯府而已,不像彆的蠢貨,就想著以我靖雲伯府為跳板,好搭上你武安侯府這艘大船。都摔死那麼多蠢人了,總得有聰明人看清楚事實才行啊。”
他顧晚城厭惡盛華揚是真的,但是總有人以為兩人中間有一個顧晚行,利益總會牽扯到一起的。放屁,若是他顧晚城找到機會,肯定第一個就弄死他盛華揚。
盛老侯爺端起已經冷掉了的茶水,慢條斯理的輕輕抿了一口,也是滿臉嘲諷,還想著借討好顧晚城來接近他盛華揚,這樣的蠢人他見一個弄一個,來兩個弄一雙!
因為早些年他做了錯事傷了顧晚行,就一直不被這位妻弟待見,即使在政事上相遇,也極少給他好臉色,若不是自己確實對朝廷勞苦功高,加之位高權重,輕易動彈不得,顧晚城怕是都要公報私仇,時時刻刻都想著給自己一擊。
以前盛華揚經常領兵在外,遇到國庫緊張糧草缺少的時候,他和他的軍隊也在熬著苦日子,偏偏總有不知底細的人總是認為任職戶部的妻弟給了他多少便利多少糧草。
有將領因為糧草的事情和戶部掰扯起來,粗獷將領吵不過一堆文人,吵急眼了竟然拿他當案例,說顧晚城徇私。
顧晚城當場冷笑,道:“本官若是徇私,一顆糧食都不會給他武安侯!”
這話當時就被傳開了,一時風頭無二,還有好事者特意寫了信寄給正駐守邊疆的盛華揚,盛華揚也是冷笑,恨不得立即趕回京州,將顧晚城從戶部丟到禦史台去,讓他一張大嘴叭叭叭。
總之,這郎舅倆不對付是出了名的,動手是不可能真動手的,但是見麵罵一罵,嘲諷一兩句倒是可以的,隻是誰也不敢真的把兩人是當成死敵看待,畢竟兩人中間還有一個顧晚行呢。顧晚行是顧晚城打從心裡敬愛的胞姐,同時也是盛華揚放在心尖上的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