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柔回到房間裡,坐在床邊發了會呆。
她重生不過才三天。睜開眼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夢中回到了以前和媽媽住在那套複式公寓裡的時候。她後來搬回去的時候重新了裝修了一次,跟從前已經不一樣了。
她夢遊似的在公寓裡遊走,看著那些熟悉無比又早就被遺忘的細節。及至走下樓梯看到客廳裡成婉的遺像,都還在奇怪,怎麼會夢到媽媽剛去世的那個時候,難道這不是夢,是因為她也死了,所以離魂來到了這裡?
後來是門鈴聲驚醒了她,老周陪著律師過來,讓她簽字。
成婉的名下除了這間公寓,還有兩間底商在放租,收入不菲。隻靠著租金,她也能過上比很多普通人舒服得多的日子。
這些,當然都是曹雄給她的。
曹雄說了會照顧她,就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
而這些,在成婉去世後,都由夏柔來繼承。
夏柔渾渾噩噩的,機械的按照律師的指示,在數份文件上簽字,愈來愈感到不對勁。
細節太過翔實了!
真正的夢境應該是模糊的、跳躍的,不連貫的。可這個夢!合同上連所有房產的門牌號碼都清清楚楚。
夏柔從來是個腦子不太靈光的人,那兩間底商,因為一直不用她操心,所以她隻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卻總是記不住具體的門牌號。她看著合同裡清清楚楚的門牌地址,捏著筆,終於抬頭。
“周叔……我,我這是在做夢?”她不確定的問。
才失去了唯一親人的少女,臉色蒼白,突兀的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老周看著,就有點可憐她。
老周是曹雄的司機。對於曹雄這樣的人,到哪裡,司機和警衛員都貼身跟隨,無論公事還是……私事。所以老周,已經認識夏柔很久了。甚至可以說,是看著夏柔長大的。
他歎了口氣,安慰她說:“彆擔心,還有首長在呢。不會不管你的。”
律師也是自己人,他就不避諱,直說了:“本來想待會跟你說的,首長安排讓你到他家裡去住,以後好照顧你。所以,你不用擔心的。”
夏柔捏著筆,呆呆的看著他。
在兩個男人看來,就是這女孩這兩天受到的衝擊太大,一時消化不了剛才的消息。他們哄著她叫她把文件都簽完了,如釋重負。
老周走之前反複叮囑她:“你好好休息,明天我過來幫你一起收拾東西。先把隨身的東西收拾了,其他的……以後慢慢再處理就行。”
老周走了之後,夏柔站在門口盯著大門看了半晌,倏地轉身去了廚房。她翻出一把水果刀,盯著自己左手白皙的手心,慢慢的……劃了下去!
疼!
才紮破一個小小的口子,就有鮮紅的血珠滲出,銳痛感清晰無比。
水果刀倉啷一聲掉落地板,夏柔盯著自己的手心,確認了自己不是在做夢。
是重生。
夏柔向後,倒在柔軟的床鋪上,怔怔看著天花板。
為什麼,像她這樣的蠢笨之人竟然……能獲得上天的眷顧,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呢?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出答案。隻覺得腦殼疼。
歎了口氣,爬起來,翻出了來曹家的路上買的冥幣。今天是成婉的頭七,她該給她燒些錢的。
在路上,還是老周提了一句:“今天是你媽媽頭七?”她才想起來這件事,於是叫老周半路停車,下車買了些香燭紙錢。
她不記得上一世的路上,老周有沒有說過這句話了,但卻想起來,那時候的她,被母親的死打擊的渾渾噩噩,混不知道頭七還要給母親燒紙。
她翻了翻,才發現沒有買打火機。想了想,去敲了方姨的門。
方姨得知她的來意,看了她一眼,帶她去了廚房,給她找出一個點火器。又去彆處給她找了個臉盆。
“在盆裡燒,好收拾。”她說。
她帶她到庭院裡找了個角落,還折了根樹枝,教她畫圈:“圈要合攏,這樣燒過去的東西就會落在自家人的手裡了。”
這些其實夏柔都知道,但她真切感受到了方姨的善意,還是由衷的說了聲“謝謝”。
庭院昏黃的燈光下,瘦弱的女孩子跪在地上給亡故的母親燒紙……畫麵看著淒涼。
方姨便沒離去,歎口氣,蹲下來幫她一起燒。
夏柔在夜色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臉孔看起來很柔和,沒有她記憶中晚/娘般的嚴肅冷漠。
她垂下眼瞼,望著橘紅色的火焰跳動,心想,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方姨待她的態度截然不同?
是因為她不一樣了嗎?因為她沒有心懷怨憤,沒有自憐自艾,也沒有滿身是刺,所以彆人待她,就全然不同了。
“你一直跟你媽媽一起生活,是父親去世了嗎?”方姨一邊燒著紙,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同。
“沒有……”夏柔的臉被火光映著,看起來也沒那麼蒼白了,有了些人氣。“我爸爸跟我媽媽離婚,跟彆的人結婚走了。”
方姨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還有聯係嗎?”
夏柔搖頭:“沒有了。他走的時候我才七歲,後來再沒見過。”
方姨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默默的往火裡添紙。
紙錢快燒完的時候,她忽然說:“你彆怕,首長說了會照顧你。首長說話一向作數。當年……他說了不再娶,就真的沒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