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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齊站在一樓的偵探社員們,看著一直保持著呆呆的模樣的蘋果發色的團子邁著小小的雙腳,一步步走到柑發的黑手黨乾部跟前。
大眼睛仰起,看著柑發的成年監護人,伸出軟乎乎的小手。
要抱。
……
被那樣削薄的唇抿了抿,俯下身抱了起來。
柑發的大人肩上披著的西裝大衣並不複往日那般細致利落,仍沾染著塵埃與血跡。
但小小孩環住監護人的脖子,臉頰埋在人頸窩裡,小腦袋再不願意抬起來。
柑發的黑手黨乾部右臂抱著懷裡的一小團,左手將黑色的帽子取下,置於胸前。
“此段時日,多謝照顧。”
“予必不忘於懷。”
……
“……沒有沒有,中原先生,我們對那孩子原本就很喜歡,這都是應做的……”
大概是隱約感覺到偵探社前輩們氣氛有些過於沉默,白發的青年鼓起勇氣試圖緩和著說點什麼,但是說到一半時,紫金色的瞳孔忽然停滯。
但是,中原先生,現在真的沒問題嗎……
如果從穀崎前輩搜集的情報來看,雖然「體育祭」事件在處理掉被新研發出來的人造怪物之後,躁動起來的暗世界安分了一段時間。
但是目標直指風口浪尖上,「港口黑手黨」的針對隻是愈演愈烈。
成員二十四小時無縫輪班,出巡支隊被分割侵吞,大大小小的戰鬥摩擦不斷,乾部們更是連續幾天未曾闔眼了。
而瑭的話……雖然那般大規模的對「武裝偵探社」的入侵沒再重演過,更危急致命的襲擊卻陸續出現,隻是被加強戒備的偵探社員們以最快的速度撲滅了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在像愈拉愈直的線一樣,隨時都即將緊繃到斷裂的地步……
“那麼,我把他帶走了。”
將拿在手中的黑色禮帽重新戴上的柑發的黑手黨乾部,抱著懷中人的手臂緊了緊。
略微低了下頭,鈷藍色的眼掩於漆黑的帽簷下,西裝大衣的邊緣隨著轉身的動作揚起一個弧度。
白發的人虎看著那個背影,忽然就明白了。
他知道的,那位中原先生一切都知道。
正是因為如此,才無論如何都想要將那個孩子,直接保護起來。
白發的青年回過神來時,察覺到自己的手掌似乎有點抖。
鼻像是重感冒那般堵住了。
每一根神經觸及到他時,都仿佛在瘋狂地震顫,荒蕪飛速增長。
隻有這樣勒抱在懷裡時,被晦暗所刺激的深入骨髓的冰冷才逐漸安穩下來。
柑發的監護人手臂無意識地越收越緊,直到某一個時刻才忽然驚醒一般忽然鬆開。
“…弄疼你了嗎?”
這樣低啞的聲音輕聲道。
懷裡的小小孩搖搖頭,瑰麗的大眼睛看著他,小手臂往上伸了伸。
柑發的監護人如其所願地微微低下頭來,然後感覺臉頰被柔軟的小臉頰貼了貼。
溫暖的,軟得像一小塊糕點。
隻一瞬間就讓他所有的思緒都放空了。
小小孩碰了碰就像是滿足了,麵捏似的小手緊緊地拽住他胸前的衣服。
像是怕他再次走掉了。
呼吸一窒。
柑發的大人不說話,長靴上仍沾著灰塵。
街道上依舊殘留有一天前交戰的餘燼,未被修繕的房屋廢墟淩亂地散落著,像是後現代風的灰色街景。
柑發的男人抱著小小孩順著靜默的街道走。
停在路邊的車輛早已不是之前接送瑭的那一輛了。
毀損,破敗,代步工具更換的頻率隨著混亂的加劇變得很高。
有戴著墨鏡穿著製式西服的部下走過來低聲報告,柑發的黑手黨乾部略微點點頭,側過身給小小孩拉上安全帶。
覆著手套的手指調整了後視鏡,拉動了製動把手。
開出了一段街區後,鈷藍色的眼自黑色帽簷下抬起。
化為了無機質的冰藍色。
“中原大人—”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來。
“如您所說的那樣—被跟蹤了—”
“—已經處理了—四組—”
“但是仍有—未發現位置的—”
突然停頓的通訊。
“——抱歉,中原大人,這邊必須先中斷——”
透過通訊器傳遞的聲音徹底消弭。
四處的槍聲響起,越來越近。
柑發的黑手黨乾部隻抿了抿唇,隨手從駕駛座左側抽出槍械,看也不看地從車窗朝後開出兩槍。
緊追身後的車輪聲突兀地停止了,失去駕駛者的車輛朝道路右側撞向無人的行道,發出刺耳的一聲摩擦響。
仍然有一輛不起眼的車輛從左後方慢慢接近。
角度從右側車窗無法瞄準,柑發的黑手黨乾部無所謂地將手上的槍隨手往側邊一扔。袖口彈出一把小刀。
包裹著黑色手套的手指將刀柄轉了個冰冷的銀色刀花,然後覆上重力的深紅浮光。
被收割生命的死器如地獄於耳邊叩響一般,看著血從頸前如噴泉般濺射開來的人於意識消失前,最後一刻的想法或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