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希薇時常在想一個問題。
尤其是在成為了奧術法師,覺醒了體內的血脈之力，並且在腦中詭術之眼這位神祗的指引下對奧爾蘭斯進行了滲透，卻在敗露後不得不帶著亞蘭蒂斯家族的所有人離開奧爾蘭斯後,這個問題就越來越多地開始在她的腦海裡盤旋。
她站在冰川覆蓋的山巔,靜默地望著這一片大地，將自己心頭湧現的聲音掐滅，再重新點燃。
她……存活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呢？
是為了自己體內的血脈,是為了自己必須避無可避地被動接受的命運，還是……為了自己？
她突然回憶起了那個在伊婭修道院的早上，安黛爾在她決意要跟著休斯叔叔走的時候,將她提前拉出了門外，讓她再多考慮考慮的事情。
倘若那個時候,她聽了安黛爾的話呢？事情會不會變得不太一樣？
她抬手，風雪從她之間流淌而過，她順著湧起的冰雪鋪就的道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心底在短暫的猶豫後,恢複了原本的古井無波。
不會的,隻要她體內還流淌著這樣的血液，她就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亞蘭蒂斯家族的舊人人數並不少，奧爾蘭斯的貴族中也有暗中還簇擁著舊皇族的存在,是以她藏身的地方事實上距離奧爾蘭斯並不算非常遠,甚至站在她此刻置身的雪峰之巔,就可以透過雲層影影綽綽地看到奧爾蘭斯的萬家燈火。
她眯了眯眼,又想到了安黛爾。
想到了那日她站在學院裡,看著她神采飛揚地坐在安努克倫斯家的那隻巨大的六翼金龍身上，毫無顧忌地從奧爾蘭斯的天空呼嘯而過,無數人都抬頭豔羨地看著她，看著她身後以絕對守護的姿態一並坐在六翼金龍上的安努克倫斯家的小少爺艾希曼。
那個時候，她心底確確實實是對她有殺意的。
沒等她被自己心底溢出的殺氣嚇一跳，詭術之眼的聲音已經驟然出現在了她的心頭。
“你……渴望力量嗎？”
她當然渴望。
但事實上，在她來到奧爾蘭斯後，她每天晚上都會在一個畫著魔法陣，充盈著魔法氣息的房間裡，以一種讓旁人看起來匪夷所思的速度吸食魔法力量，這也是為何她這麼快就能晉升奧術法師的原因。
她當然渴望力量，也必須擁有力量，她要庇護整個亞蘭蒂斯家族，她要承擔起她所應該肩負的一切。
又或者，隻要她足夠強大，她就可以摧毀她所不喜的一切。
隻是慢慢的，她似乎發現了一些不太對勁的地方。
比如那些亞蘭蒂斯的長老們會背著她說一些類似於秘聞的事情，又比如，詭術之眼的指令……越來越急促。
直到有一天，祂讓她重新回到奧爾蘭斯，讓她在女神降臨日的那一天成為女神的聖女。“我與你有關，女神怎麼可能讓我做聖女？”希薇擰眉問道。
詭術之眼啞聲一笑：“你去奧爾蘭斯就是了。”
那是第一次，希薇覺得女神並不是真正的，如同所有人想象中的女神的樣子。
女神……興許與邪神在暗中有著交易。
按照詭術之眼的指示，她在奧爾蘭斯藏身的地點竟然是密堡修道院。
全雅諾斯基帝國所有的修道院都是絕對屬於女神的領域，而現在，這位邪神卻讓自己堂而皇之的進入女神庇護的地方隱匿自己，並且通過密保修道院推薦這條路，成功進入了聖女名單。
希薇不相信女神會讓對自己有危險的存在靠近自己的慶祝日，甚至走入神聖大殿之中，但最後聖女的最終人選公布的時候，卻赫然真的是她！
“你是得到了女神真正神眷的人。”前來的人帶著羨慕和憧憬地看著她，喚出了她登記在名單上的化名：“艾薇，你就是這一次女神降臨日的聖女了。”
希薇平靜地接過那張傳召，在整個修道院豔羨的目光中，向著前來傳喚的人恭敬行禮：“讚美女神。”
她微微閉眼，日冕女神的權勢分明已經到了頂峰，她究竟為何要去和一個聯邦的邪神合作？又或者說……詭術之眼其實是女神的某個□□？
她不敢將這樣大膽的猜測告訴任何人，但是潛意識裡又覺得這就是最有可能的一個假設。
也是這一天的晚上，亞蘭蒂斯家族的大長老坐在了她的麵前，告訴了她關於蘭蒂斯家族血脈與她覺醒的血脈力量的事情。
“既然亞蘭蒂斯家族已經傾儘全力，讓你成為了奧術法師，這一點無法改變，也無法逆轉，那麼有些事情現在告訴你也無妨。”老人渾濁的眼珠中驟然爆發出了狂熱的亮光：“女神應許了我們的禱告，隻要將你獻祭，祂就會讓我們重新回到我們曾經所在的位置上！”
“希薇，這是你的命運，你應該為之感到驕傲，為之感到榮幸。隻要你與女神同在，亞蘭蒂斯家族就會恢複往日的榮光！亞蘭蒂斯家族的旗幟將重新插滿帝國的每一寸土地！”
希薇幾乎是渾渾噩噩地消化了這些信息，心中彷徨的同時，卻又有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所有命運給予的饋贈，都不過是一種籌碼罷了。
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出於什麼心態，第二天到底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去了異端審判局的門口，她知道安黛爾會發現自己，也知道她一定會追尋著自己的蹤跡找到自己，但她還是去了。
同樣都是蘭蒂斯家族的血脈，她想，自己大概……是想要在這樣的絕望與連掙紮都失去了意義的情況下，尋找一個類似於共鳴的存在。
安黛爾果然發現了她，並且追了上來。
但是當真正與安黛爾麵對麵的時候，希薇心底強壓的那份對她的殺意卻又忍不住地冒了出來，不……如果隻是用殺意來形容的話，未免過於淺薄，這份感覺中有著嫉妒，更有著不甘與不平。
“我知道女神降臨日會有問題，也知道你們來找我的目的。”希薇揚起一抹平靜卻譏誚的笑容：“奧爾蘭斯對我來說猶如囚籠，我無法邁出這裡半步。”
安黛爾遠遠地看著她，平心靜氣地說著勸解她的話，但同時，另一道聲音也同時在她的腦海中響了起來。
是安黛爾在說話的同時，在對她傳音。
“我要弑神，無論成功與否，至少我絕不會坐以待斃。你……願意幫我嗎？”
傳音響起來的同時，安黛爾踏向前了一步。
“希薇，我和你的命運並無不同。”
“但我不接受這樣的命運。”
因為不接受，所以才會來到這裡。因為不接受，所以要反抗。
她麵無表情地轉過身去，心底卻回應了安黛爾。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