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護工趕往病房之後,任務者們將麵臨來到這個裡世界後的第一個夜晚,護工離開的時候忘記了拉上窗簾,清冷的月光從窗外照射進來,在地板上照出一片如水池般蕩漾的光斑。
病人們有些坐在床邊,有些已經躺上了床。
閒乘月去了趟廁所,這裡浴室和廁所是分開的,就和監獄一樣,廁所就隻是廁所,除了外麵會有個洗手台,洗手台的牆上也沒有鏡子——這是防止病人砸破鏡子,用鏡片自殘或者自|殺。
但白天活動室裡的廁所卻有鏡子。
閒乘月記下這一點,扭開了水龍頭,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冰涼的水拍打在他的臉頰上,他用手掌沾著水輕拍自己的後頸。
同一個病房的任務者也走進來,但水管隻有一根,對方隻能站在旁邊等著閒乘月用完。
“你是第幾次進來了?”任務者的劉海很長,遮住了他一半的臉,讓人看不見他的額頭和眼睛,隻讓人覺得他格外陰沉。
閒乘月:“忘了。”
任務者:“我姓楚,楚鐘。”
閒乘月:“閒乘月。”
楚鐘透過自己那層劉海,沉默的看著閒乘月的臉。
跟他聽來的“傳說”一樣,閒乘月有一張近乎完美的臉,哪怕有人不覺得他帥,也一定不會認為他醜,他幾乎符合所有人的審美。
隻是看起來太“冷”了,拒人於千裡之外,那雙黑色的眼眸裡沒有一點溫度。
看人的時候,也不像是在看“人”。
而是在看沒有生命的“物”。
可能進的裡世界太多就會變成這樣。
閒乘月沒有關水,而是做了個“請”的手勢,準備退出門外。
反而是楚鐘叫住了他:“閒乘月,你覺得這次會死多少人?”
閒乘月:“不知道。”
楚鐘埋頭洗手:“我知道你,有你在的裡世界死亡人數會成倍上漲,荒村祭拜的裡世界,二十八個人,隻活了八個,那本來應該是個低級裡世界,死亡人數在你之前從沒有超過八個。”
水聲嘩嘩,閒乘月轉身,順手關上了廁所的門,把病房跟他們倆隔絕。
“你想說什麼?”閒乘月的臉色很平靜。
楚鐘沒有抬頭:“我在論壇裡看見了,有人把你們進去的經過都記了下來,發到了論壇上,論壇上有人專門整理了你去過的裡世界,隻要有你在,難度就會上漲。”
“那些本來不該死的人,都因為你死了。”楚鐘竭力用平靜的語氣敘述,但還是無法掩藏他死死壓抑的恐懼和痛恨,“我有個網友。”
楚鐘深吸一口氣:“我們是在論壇認識的,我知道他的名字。”
“那天你們進的是同一個裡世界。”
“論壇有那個裡世界的記錄,我看到了他的名字,還有你的。”楚鐘,“他也是老手了,如果他沒跟你進一個裡世界,他就不會……”
閒乘月終於打斷了他:“彆自欺欺人了,就算沒有我他也會死在那兒,無論如何你都救不了他,你想找個人恨就恨,不能再找理由。”
楚鐘提高了音量:“你真的覺得跟你無關?!”
閒乘月冷笑了一聲:“我為什麼要把陌生人的生死歸結到我自己身上?”
“他是死是活,運氣是好是壞,跟我有關係嗎?”閒乘月偶爾與遇到這樣的任務者。
他們不能接受事物不像他們預料的走向,於是開始怨天怨地,怨人不怨己。
找個人恨,總比怪自己來得強。
閒乘月:“聽好了,我會在那個裡世界,證明難度增加了,如果難度不增加,我也就不會過去,你朋友運氣不好,正在進了難度增加的裡世界,聽明白了嗎?”
楚鐘沒說話。
人鑽進了牛角尖,就容易一條路走到黑。
閒乘月不再跟他囉嗦,聲音忽然帶上了森森寒意,聽得楚鐘頭皮發麻。
“如果你給我找麻煩,想動手腳……”
閒乘月冷漠的看著他:“我保證,你會死得比你朋友更慘。”
他拉開了門,留楚鐘一個人在廁所,自己走了出去。
閒乘月從不負擔任何人的感情,進了裡世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問題,他們很多人的愛恨是沒有邏輯的。
似乎同過一段路就能變成生死相交的好友。
又似乎說錯一句話就能對剛剛還是同伴的人舉起屠刀。
對人而言,心理崩潰隻在瞬間,比身體崩潰來得更快。
閒乘月穿著病服躺在床上,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聽見楚鐘從廁所出來的聲音。
一道惡意的目光落在閒乘月身上,閒乘月沒有理會。
他在床上翻了個身,眼睛卻沒有閉。
楚鐘成了一顆定時炸|彈,心理崩潰的人做事之前不會動腦子。
如果妨礙到了他,還是要儘早解決。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去,不知道幾點的時候,病房的燈忽然被打開。
昏黃的燈光照在人臉上,比白熾燈更添幾分詭異。
但進來的人卻不是妖魔鬼怪,而是護士和護工。
閒乘月背對著他們,聽見他們可以壓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