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的宮門突然關了, 宮裡多少有些傳言,但都被德妃跟淑妃兩人給聯手壓下了。皇後再不得寵,也是皇上的妻子,帝後之間的事情, 是容不得他人說閒話的。
北征的大軍眼看著就要到京城了。近來沈玉珺明顯感覺, 底麵的人對她越發恭敬了,稍微細想下, 她也就明白了。不要說宮裡的女人, 就是尋常人家的女子,也會因著娘家得力, 被人看重幾分的。
這日沈玉珺剛剛用完晚膳準備抱著小肥蟲出去遛彎的時候, 竹雨就急急忙忙地進來了:“娘娘, 家裡遞東西過來了。”
沈玉珺一聽這話,就要放下趴在她懷裡的小肥蟲。哪知這小胖子看她要把他放下, 兩隻小肉爪子就緊緊地扯著她的衣裳, 還很氣憤地朝著她叫:“噢……窩……”
沈玉珺看他使出吃奶的勁, 就是不肯鬆手不下來, 趕緊叫來乳母:“你們帶他出去在園子裡走走。竹雲, 你跟著一起去。”她扒下小胖子,小胖子嘴一癟就哭了, 豆大的眼淚立時就下來了。竹雲趕緊接過手來,小胖子很是不樂意, 兩條小短腿使勁噗蹬著, 就連鞋子都甩掉一隻。
不過好在竹雲知道小胖子的心思, 趕緊抱著小胖子立馬朝殿門走去。小胖子也是鬼精鬼精的,看竹雲朝殿門走去,就停了哭,抽噎了兩聲就樂了,一隻小肥爪子還指著殿門的方向:“窩……噢……”
沈玉珺看小胖子不哭了,她也就放心了,坐到榻上:“家裡怎麼說?”
竹雨從袖子裡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了她家娘娘:“家裡已經查清楚了,而且還從麗妃母家弄來了一顆藥丸。”
沈玉珺接過那個香囊,就直接打開了,從裡麵拿出一張紙,她看了之後,微微眯了下眼睛,後便倒出香囊裡的那顆被蜜蠟封存的藥丸。她看著躺在手心裡的那顆藥丸,頓了一會才開口:“小肥蟲得了德妃不少好東西,明天本宮也應該抱著他去德妃的重華宮認認門。”
“是該這樣的,”竹雨點頭附和道。
這天晚上,沈玉珺對小肥蟲可好了,幾乎是百依百順,把小肥蟲給樂得到了戌時正才不舍地睡了。
次日一早,沈玉珺用完早膳,就把小肥蟲收拾好,抱著他準備去重華宮。
重華宮裡,德妃正在處理宮務。婉依就笑眯眯地進來了:“娘娘,您猜誰來了?”
德妃抬首看向婉依:“看你這高興的樣子,難不成是小肥蟲來了?”
“娘娘您就不能假裝一次也讓奴婢得意一回,”婉依高興地說:“的確是三皇子來了,熙賢妃帶著三皇子過來認門了。”
德妃一愣,後便趕緊下榻穿鞋,迎了出去。人還沒到殿門口,離得老遠,德妃就笑起來了:“哎吆吆,可真是貴客來了,快來給德母妃抱抱。”
沈玉珺抱了小胖子一小會,就吃不消了,把他交給了竹雲抱著。這小子也許是第一次出昭陽宮,在懷裡也不安生,興奮的手舞腳蹬的,單看這會竹雲滿頭的汗就知道抱他有多吃力。
“姐姐,”沈玉珺見德妃迎了過來,就快步上前去給德妃見禮。不過德妃壓根沒理她,直接越過她,來到竹雲身邊,伸手接過小胖子。那小胖子看見德妃就樂了,離老遠就往德妃那夠過去了。
德妃抱著小胖子,先是顛了顛,後瞥了一眼沈玉珺:“還不錯,沒瘦。”
沈玉珺有些可笑不得:“我哪敢餓著他呀,你不知道我現在用膳都得躲著用才行,不然不給他吃,他就哭得震天響的。”
二人進入重華宮正殿,沈玉珺就脫了鞋,盤腿坐到了榻上。
德妃抱著小肥蟲就是好一頓親熱,過了好一會又轉頭吩咐婉依:“把進貢的馬奶提子拿上來。”
沈玉珺一聽:“看來姐姐還藏著好東西呢?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
德妃瞅了瞅坐在榻上的沈玉珺,笑著說:“那可不是給你吃的,我是特意給小肥蟲留的。”
“哈哈……窩……,”小肥蟲兩隻眼都快要用不過來了,一會看看他母妃,一會看看抱著他的德妃,還要分神打量重華宮,德妃都快要抱不住他了。
沈玉珺現在隻想坐在榻上歇息,一點都不想參與德妃跟小肥蟲之間的嬉鬨。不一會德妃終於也沒勁了,抱著還精神抖擻的小肥蟲來到榻邊,把他放在榻上,她自己也脫了鞋子,爬上了榻:“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還把小肥蟲帶過來?”
沈玉珺看了看坐在榻上的兒子,沒堅持一會他就向一邊倒去:“小肥蟲都快把你的庫房給掏乾淨了,我總得帶他過來認認門吧。”
德妃抬眼看了一眼沈玉珺,笑了:“算你還有點良心,”說完她便繼續陪著小肥蟲玩了。
沈玉珺看眼前的德妃細心地陪著小肥蟲玩耍,她臉上的笑是那麼的溫暖,對小肥蟲是那麼的溫柔有耐心。她突然有些開不了口,她在想德妃好不容易走出來,如果她告訴德妃那事之後,德妃再陷進去怎麼辦?
麗妃是死有餘辜,但德妃呢?她要是一時氣急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錯事可怎麼辦?沈玉珺有些遲疑了,伸手摸了摸袖子裡的香囊,她猶豫了。
“你在想什麼?”德妃見坐在對麵的沈玉珺一直看著她發呆,她就忍不住問了一嘴:“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有什麼話就說,不要再這樣欲言又止的,這可不像你,”說著還戲謔的朝沈玉珺眨了下右眼。
對了,她就是這樣的,德妃就是這樣的。她困了自己那麼多年,雖然她現在麵上帶著笑,可她心裡恐怕沒有一刻放下過那個沒了的孩子。她是個快意恩仇的人,沈玉珺想孩子的仇,德妃一定是想要自己報的。她想起了皇上的話“點到為止,不要插手”,也許皇上是了解德妃的。
“竹雨,”沈玉珺呼了一口氣:“你帶著人把三皇子抱出去遛達一圈,本宮有話要跟德妃說。”
德妃聞言微微一頓,抬頭看向沈玉珺,見她麵上很是凝重,就把小肥蟲抱給竹雨了,並吩咐在殿裡服侍的宮人:“你們都退下吧。”
當重華宮的正殿隻剩下她們兩人的時候,德妃先開了口:“我就知道你今天過來一定有事,平日裡,你可是最會躲的,輕易不會出昭陽宮。”
沈玉珺笑著歎了口氣:“其實我剛剛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猶豫了很久,我覺得你必須知道那件事。”
“什麼事兒?”德妃這會也盤腿坐直了身子,麵對著沈玉珺。
沈玉珺感覺有點口乾,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幾口便喝完了,放下杯子,抿了抿唇:“孩子的事兒。”
“什麼?”德妃心裡一緊,放在炕幾上的那隻手已經握成了拳:“你再說一邊。”
沈玉珺抬眼看向德妃的雙目:“我今天要說的是你孩子的事。”
德妃聽後忽地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盤腿坐在她對麵的沈玉珺:“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你給我老老實實地說,一個字都不要漏。”她的眼睛都瞪直了,垂在身子兩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你先坐下,”沈玉珺仰著頭,回視德妃:“我慢慢跟你說。”
德妃眼眶裡已經盛滿了淚,但就是沒有掉下來。她深吸了兩口氣後,再次盤腿坐下:“你說。”
沈玉珺也不再看她了:“這事,我以前也沒有在意過。前些日子皇後懷孕了,孕期不適。你跟我一塊去景仁宮看她,你一直盯著皇後出神,我就留了個心眼。回去之後,我便問了個宮裡的老人,打聽你當年懷孕的事。”
德妃抖著手給沈玉珺跟自己都倒了一杯水:“你繼續說。”
沈玉珺端起杯子,大口喝了一口:“我打聽到你懷孕前三個月都是好好的,反而是三個月之後才開始不好的。我就有了些懷疑,按理說懷孕滿了三個月之後,一般是不會出什麼狀況的,除非難產。剛好第二天,太醫院的成老太醫過來昭陽宮請平安脈,我就讓竹雨問了皇後的胎。成老太醫說皇後的胎有些不好,前三個月胎息一直不顯,滿三個月他才敢確認,可三個月之後皇後的胎息一直都很微弱。”
“你是說皇後的胎有問題?”德妃之前也懷疑過皇後的胎,但現在皇後的胎已經六個月了,還好好的,她也就不再懷疑了。
“皇後的胎沒有問題,但她應該是用了藥,”沈玉珺說到這她就有些不自在了:“你還記得之前麗妃的胎嗎?”
“什麼意思?”德妃緊緊盯著沈玉珺,她覺得沈玉珺今天一定會幫她理清很多事。
“麗妃那一胎根本就是假的,”沈玉珺有些躲避德妃的眼神:“皇上那夜是在我宮裡,”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臉有些泛紅,不過這事還必須得說清:“麗妃那天晚上並沒有承寵,但她確確實實有了喜脈,就連太醫院的太醫都確診了。”
“難道麗妃私通?”德妃皺著眉頭猜測,說完她又否決了:“不可能,麗妃沒那個膽子,她要是敢私通,皇上就能剁了她喂魚。”
沈玉珺搖了搖頭:“麗妃沒有私通,是麗妃的藥,麗妃手裡的藥估計是不能讓人真懷孕的,但會有懷孕的假象。我猜測皇後是用了麗妃的藥,才變成這樣的。”
“可是……可是皇後的肚子都已經六個月了,”德妃有些亂,她抖著手端起杯子,一口灌下。
沈玉珺歎了口氣,鎖了鎖眉頭:“皇後應該是真懷孕了,隻是她用了麗妃的藥,才讓她的胎從一開始就不安穩的。之前我們都想皇後是用了麗妃的藥才懷孕的,現在想來我們估計是想錯了,”說著她就從袖子裡掏出那個香囊遞給了德妃:“我懷疑你當年應該是用了跟皇後一樣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