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胸腔傳來的微弱震動,江柏心裡驀的湧出點兒很奇怪的感覺,具體的也說不上來,就是沉甸甸的,好像負擔了一個人的全部信任和性命,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著,不敢有絲毫分心。
隻到底不比來的時候,一個鐘過去,也才剛出縣城不遠。
雪真的很大,幾乎看不清路。
儘管已經在這條路上走了許多次,男人還是走一會兒就要停兩分鐘,怕方向錯了要浪費更多時間。
漫天漫地的雪色籠罩在這片天地,寂靜無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漸漸的,江柏身上也有些失溫了。
宋爾是最先感知到這一點的,他嘴唇顫了下,抓緊了他的毛衣,“江柏……”
隻這一句,什麼都沒再說。
男人的步子不停,隻是手掌動了動,權當是安撫,他此時的頭發、眼睫上麵全是雪粒兒,有的甚至化成水從額上淌了下來,他顧不上去擦,“快了。”
粗硬的聲音被風雪劃開,聽到耳朵裡有些斷續,宋爾抱的更緊了些。
這時候,他再想不起什麼身份的事。
兩人的體溫依偎在一起,撐起了宋爾身上最後一點暖意。
就這樣一直往前走著,走到時間都煎熬了,宋爾眼眶裡的淚無聲往下落,卻不敢發出哽咽讓他分心。
江柏從來都不是什麼細膩的人,可宋爾一哭他就察覺到了,想要拍拍他的背,可因著長時間的維持一個姿勢,手掌要已經僵硬了。
“彆怕。”
他呼出一口氣,溫熱的氣息遇冷結霧。
“彆說話了,嘴裡再進風,”宋爾擦著眼淚說。
他第一次覺得這條路有這麼長,第一次很討厭下雪天。
有那麼一瞬間,宋爾也會生出一種他們是不是回不去的恐慌,這種不確定扯著他的心不斷下墜。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模糊傳來一句,“看見……村口了。”
宋爾下意識“嗯”了聲,等聽清楚裡麵的意思時,腦子裡一片恍然,“到……到了嗎?”
江柏說“是”,他的腳步快了些,幾乎是用了跑的。
把宋爾送回知青點時,他的人也冷透了。
比宋爾還要冷。
“我走了。”
可他把人放到炕上時,也隻說了這麼一句。
宋爾拉住江柏的手,冷冰冰一片,他想都沒想就攔住了人,“等等。”
他跳下炕,把自己的大被子扯過來披在了他身上,“現在雪下的那樣大,你身上又這麼冷,你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啊?”
他原本是不怎麼哭的,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麼回事,總忍不住。
江柏望著宋爾通紅的眼眶,剛剛的沉悶一散而空,他坐在那,分明高高大大一個人,可手腳也放不開,看起來竟有些無措,“彆……彆哭。”
宋爾手背揩了下淚,可又擦不乾淨,最後隻能自暴自棄的爬上炕,把臉埋在了膝窩裡。
江柏看著她不停發顫的肩膀,手掌伸到半空,卻半天沒落下,“我不走了。”
“對不起,”宋爾默了會兒,很克製的不嗚咽出來,“是我……是我在路上拖累了你,要不是帶著我,你自己一個人肯定能回來的很快。”
他的難過,更多的來源於自責。
這個世界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好,宋爾相信父母會這樣對他,可當彆人給了他超過的、幾乎把自己也給搭進去的好時,他沒法不生出這種感受。
江柏的那隻手最終還是落了下去,他拍了拍宋爾的脊背,輕聲道:“我本來也是因為你才去的,怎麼會一個人回來?”
這原也算不上什麼安慰,你不能指望一個從小到大都很孤獨的人能無師自通的懂了世故,可他坐在這裡,把一切的原點動機都歸於你,本身就足夠溫情了。
宋爾抬起頭,眼淚慢慢止住,“不是騙我的嗎?”
江柏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