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還是妥協了,因為他喜歡和平。
可他的妥協裡也透著狡猾與反擊。
他帶了條細細的項鏈,出門便把戒指摘了,用鏈子串起來收進包裡,回來再拉出來戴在手上。
這樣既方便找也不容易丟。
雖然那枚戒圈普通到即便是丟了,也很容易買到以假亂真的替代品。
可寧安沒錢,他窮到恨不得一分錢掰開來花,這讓他收戒指的動作多了些溫情,寶貝兮兮的。
以至於有一次覃聞語到看他小心翼翼,反複確認的動作時忍不住八卦:“誰送的?”
寧安抬頭笑:“現在誰還會送這麼土的東西?”
覃聞語對著那戒圈認真打量片刻:“也是,除非跟你有仇?”
寧安:“……”
“我說安安,”覃聞語語重心長:“我知道你現在手頭緊,但該扔的東西就得扔,不然哪天讓設計師看到你戴這麼土的配飾,說不定會拒絕用你。”
封允見寧安服了軟,心情也隨之輕快起來。
其實戴不戴戒指,對他而言都無所謂。
可現在看著指上那枚光溜溜毫無特色的戒圈,不知道為什麼,他竟開心地翹起了嘴角。
似乎寧安的每一次狼狽收場,都是他的快樂源泉。
挺有意思的,他想。
他心情愉快地洗了個澡,頂著濕漉漉的頭發,打開了楚雅言給他的那個小盒子。
裡麵是兩套鑰匙,一套車鑰匙,一套門鎖鑰匙。
門鎖鑰匙上纏了一個塑膠封條,上麵寫著幾個字:沈園.52棟!
沈園是沈氏地產開發的高端彆墅區,而封允的生日是5月2號。
這份禮物可謂是誠意滿滿,可封允卻垂下眼睛,臉上一絲喜悅也無。
他生日的時候,楚雲鶴送了一家酒給他,不管是位置還是裝潢都比SOSO要好的多。
最重要的是,那是屬於他自己的,但他拒絕了。
為了這事兒,封冉還跟他大鬨了一場。
現在,他望著52這兩個數字,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也變得銳利。
原來在這裡等著他呢?
這算一個下馬威嗎?
他給他的,他必須得要,是嗎?
所有的輕鬆愉悅一瞬間全部煙消雲散。
他點了一支煙,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將盒子扔進包裡,拿起手機給楚雅言發了個信息:“明晚到SOSO來一趟。”
相比於封允,寧安這一晚卻是平靜到幾乎有了幸福感的。
環境是新的,床墊是新的,被褥是新的,吐著太陽的氣息,暖洋洋籠在身上,像被輕柔的雲朵溫柔地包裹住……
最重要的是生活也是新的。
他像一顆被種錯了地方的種子,在黑暗中使儘了力氣,終於衝破了厚厚的土壤,頂開了地麵的頑石,鑽出了幼嫩的芽來,新的世界於他便是新的希望。
清晨六點,天蒙蒙亮,他從床上起來,換上運動服,輕手輕腳出了門。
無論環境怎麼變,每天早晨一個小時的慢跑他從來沒敢荒廢過。
小區不遠處有一條河,河岸比馬路低一些,幾階樓梯下去,便是碎石子鋪就的小路。
沿著河岸向前蜿蜒延伸,每隔一段便有一架小小的石橋,古樸雅致,將兩岸連通。
寧安沿著河岸前行,清晨的空氣清新中帶著河水的濕氣,讓人精神倍增。
他繞著河上最近的兩座石橋跑了幾圈,出了薄薄一層汗,才打道回府。
到家剛好七點鐘,封允的房門還閉著。
他洗了把臉,進了廚房。
冰箱裡的食材挺全的,蔬果肉蛋樣樣都有,寧安靜靜看著,一時竟無從下手。
他沒下過廚,以前家裡有專門的做飯阿姨,父親在家時,偶爾也會親自下廚。
寧安拿手機翻著菜譜,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不想平白占封允的便宜,既然白白住在人家這裡了,總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
他淘了米,加水放在鍋裡點了火,打算熬一鍋白粥。
又照著菜譜,把土司兩麵沾上蛋液,平底鍋裡刷了薄薄一層油,平鋪著放了進去。
可惜他做這些的時候忘記調小火。
所以當他笨手笨腳為第二片土司刷蛋液的時候,第一片散發出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寧安扔下尚未抹勻蛋液的那片,手忙腳亂地去翻鍋裡的土司。
但已經晚了,那麵已經起了星星點點的黑斑。
他關了火,重新洗了鍋子,吸取上次的經驗教訓,開了小火,待鍋子燒熱,才放了油,把土司放進去。
當兩麵被煎的黃澄澄的土司片被盛進方盤裡時,他開心地笑彎了眼睛。
他覺得自己說不定是有天分的,畢竟他父親做飯是好吃的。
煮粥的鍋子開了,蒸汽頂起鍋蓋發出啪啪的輕響聲。
大米粒一顆顆晶瑩剔透,擁擠在一起,吐出小小的氣泡,在冬日裡散發出熱騰騰的蒸汽。
是家的味道。
唯一的缺點是,不知道是水放少了,還是米放多了。
他小心翼翼又添了兩碗水,拿勺子慢慢翻攪開。
方盤裡是煎到金黃的土司,看著就是香脆可口的樣子。
寧安低頭攪著鍋子,衣袖鬆鬆挽起,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來。
蒸汽嫋嫋上升,將他籠住。
他的表情專注而認真,被那人間的一縷煙火氣,浸潤的柔和溫潤。
封允忍不住翹起了唇角,眸子也不自覺變得柔和起來。
人世間最平凡的那些東西,對他來說都是難能可貴,自那一年後,很久沒有人給他做過早餐了。
原來那一縷塵世炊煙,對他來說竟然那麼珍貴。
關於這段婚姻,他沒有過期待。
可在婚後第一天的清晨,他睜開眼睛,卻聞到了誘人的香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