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兩位夫人聯袂而至,薛家拿出了最高的禮儀來待客。
薛老太太親自接了兩位夫人進門,讓她們坐了上座,又讓穩健體麵的仆婦捧上洞庭碧螺春。
態度恭敬親切,殷勤備至。
沈二夫人暗暗撇嘴,抬頭嫁女兒,低頭娶媳婦,在大齊,哪個女方家不是抬頭挺胸、自持身份的?
薛家人真不愧是商戶,為了攀上這門親事,竟做出這般卑躬屈膝的模樣來,真真是讓人看不上。虧得大嫂好涵養,還有心情與這位商人老婦虛與委蛇。換做是她,早就冷嘲熱諷了。
沈大夫人笑容矜持、舉止得體高雅,彼此寒暄之後,她笑著說:“怎麼不見薛小姐?”
“棠姐兒犯了女兒病,這幾天行動不便要靜養。”薛老太太麵含歉意:“真沒想到事情竟然這麼不湊巧。”
女兒病就是來了月事,不方便出來見客人。
沈二夫人眉頭一挑,什麼不方便,分明是薛錦棠摔壞了腦子,薛家想隱瞞。她正要開口詢問,沈家大夫人開口了。
“是我們來得唐突了。”沈大夫人聲音柔和,笑容端莊:“既然薛小姐不方麵出來,那就該我們去看望她才是。”
薛老太太微微皺了眉頭:“棠姐兒與貴府七公子已經定親,怎能讓兩位夫人屈尊去看望她?這事傳出去,彆人隻會說我們棠姐兒拿大目無長輩。兩位夫人也是有女兒的人,應該能體諒老婦人疼愛孩子的一片心意吧。”
沈大夫人眼波一閃,這老婦人聲音緊繃,分明在忌憚什麼。看來外麵傳言沒錯,薛家四小姐的的確確癡傻了,所以這老婦人才不敢讓薛四小姐出來見人。
也就是說,她這次來可以退掉這門親事,替她的七郎擺脫掉這低賤的商戶女了。
沈大夫人語氣越發柔和,笑容也深了幾分:“薛老太太此言差矣,我們此行就是特意看望薛四小姐的。我與二弟妹皆不是多舌之人,你隻管放寬了心就是。”
薛老太太微微一笑,抱歉道:“棠姐兒這孩子命格尊貴不同旁人,因此她的事情都是老太爺在管著。我們老太爺不在家,老婦人不敢做主讓兩位夫人去見棠姐兒。”
沈大夫人並不強人所難,她微微點頭,笑著說:“既然如此,那我留個帖子,請薛小姐方便的時候來沈家做客。”
沈二夫人氣得眼皮子直跳,這老婦分明故意拖延。大嫂心善好說話,拿這老婦沒轍,她可沒那麼容易打發。
沈二夫人快刀斬亂麻道:“薛老太太,你不必推三阻四了,我們是來退親的。”
她說著將一個紅色的匣子放在桌子上,頗有幾分不耐煩:“這是你們家四小姐的庚帖,現在原封不動送還,請你把我們家七郎的庚帖也還回來。”
“沈二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薛老太太大吃一驚:“當初貴府老太爺親自登門求娶我們家的姐兒,還給棠姐兒與貴府七公子合了八字,說是天作之合。你們無緣無故來退親,這……這實在是駭人聽聞,讓人無法相信。”
“什麼叫無緣無故,駭人聽聞?”沈二夫人嘲諷道:“分明是你們薛家不懷好意,想把摔壞了腦子的傻瓜嫁到我們家。你們心懷叵測,沒安好心在先,還不許我們退親了?”
“沈二夫人請慎言!”薛老太太被她冷嘲熱諷的言語給氣著了,她落下臉色,憤憤不平道:“貴府也是世代書香的簪纓望族,出爾反爾想要退親便罷了,怎麼能做出倒打一耙、信口汙蔑的事情來?”
“是,你們是世家名門,是尚書府第,我薛家不過小小商戶。可你們若打著欺辱我薛家的主意,那可以大錯特錯了。”
薛老太太怒道:“薛家無法與你們抗衡,可北平府並不是沒有王法的地方,大不了我們去府衙,請府尹大人來評評這個理!”
沈二夫人氣得牙呲欲裂,這老婦人就是仗著她沒有證據,才敢這般大放厥詞,真是厚顏無恥到極點了。她沒有辦法,隻能朝沈家大夫人望去,大嫂,你說說,該怎麼辦!
沈家大夫人也很生氣,這商婦不要臉皮能豁的出去,他們沈家可是要顏麵的,真跟他們對簿公堂,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薛老太太請勿動怒,這事是我家二弟妹不好,我代她向你老人家陪個不是。”
沈大夫人神色淡然,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語氣說:“我們妯娌這次登門,自然不是毫無緣故。如今外麵滿城風雨,都說薛家四小姐癡傻了。我們就是因為不相信,所以才來求證。”
“你老人家三番兩次阻攔,實在是讓人不得不多想。”
薛老太太聞言不信:“你們隻是來求證,並不是特意來退親的?”
沈大夫人笑了:“若薛小姐好好的,這門親事我們自然認的。若薛小姐身子真的不妥,該治就治,我們家也認識不少名醫。若真治不好,退親也是沒辦法的事。”
薛老太太也笑了:“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那老婦人就做一回主,讓棠姐兒出來見見兩位貴客。”
她轉了頭,吩咐王石斛家的兒媳婦:“去,請四小姐來。”
薛老太太神色從從容容的,毫無剛才的緊張忌憚,沈二夫人看了先是錯愕,接著心頭就止不住狂跳。
這老婦人怎麼一點都不擔心?難道薛家四小姐並沒有癡傻?那外麵的流言蜚語又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