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點頭,道武的臉色變得古怪。
殿下詢問知客僧時沒讓他進去伺候,但作為一個合格的侍從,必須想主人之所想,急主人之所急,所以他偷摸蹲在窗戶根兒聽了一耳朵。
隱約聽到殿下提了句相府表姑娘,莫非就是眼前這位?殿下今日種種反常,難道與她有關?
彆看道武是個和尚,他最愛看情情愛愛的話本子,愛而不得啦、相愛相殺啦、相思成疾啦,床板下藏了一堆。
每每看得他眼淚汪汪,恨不能鑽進話本裡,強摁著主角拜堂。
有時候看得不過癮,也會在腦子裡暢想一番,所以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殿下佛心不穩。
可是這位姑娘和相府公子看起來更像一對兒,畢竟表哥表妹什麼的,最容易成就一段佳話了。
他直勾勾盯著蘇寶珠,一瞬間腦中上演出無數愛恨情仇。
蘇寶珠被他盯得心裡發毛,忽眼前一暗,王鐸策馬擋在窗前,隔絕了大和尚的目光。
車簾落下,外麵幾聲人語過後,馬車重新啟動了。
王萍啐了聲,“賊禿好生無理,下次再讓我遇見他,非抽他一頓鞭子不可!”
蘇寶珠卻不覺得那和尚好色,剛看見自己時,他的目光純淨坦然,讓人沒有任何的不舒服,知道他們來自相府後,眼神才變得奇怪。
其中有何蹊蹺?
腦子裡突然閃過大和尚擋在僧舍門口,門神一樣攔住眾多僧人的畫麵。
平靜沒多久的心又開始起伏不定,蘇寶珠習慣性摸向領口,直到佛珠的涼意潤透指尖,方覺得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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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相府時,天色已然向晚,姐妹倆換過衣服去見老夫人。
老人家喜歡熱鬨,壽禧堂永遠都是笑語連連,還沒進門,就聽見三夫人劉氏喜慶的聲音:“就說這孩子孝順,有好東西第一個就想到老夫人,瞧瞧這花觚,滿長安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姐妹二人相視一笑,蘇寶珠明白,表姑姑指定聽到了岑媽媽刁難她的消息,特地在老夫人麵前給她找場子。
廊下的丫鬟打起猩紅氈簾,“表姑娘四姑娘來了。”
劉氏率先迎出來,拉著蘇寶珠的手道:“好孩子,大風大雨的還硬讓你去寺廟祈福,是姑媽的不是,唉,都怪姑媽不頂用。”
坐在崔老夫人下首的盧氏嘴角浮現一絲譏誚的笑。
劉氏假裝沒看到,一手一個噓寒問暖,間或紅著眼睛擦幾下眼角,那架勢,好像姐妹倆不是去了趟寺廟,而是流落他鄉若乾年。
王萍看不下去了,強行打斷她娘,“還好啦,說起來此行還有意外收獲——我遇到佛子殿下啦!”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二姑娘王蓉最先按捺不住,“真的假的?殿下一直在外遊曆,賢妃娘娘曾說,殿下意欲效仿三藏法師去天竺取經,這些年都不會回京。你是不是看錯了,唬我們玩呢!”
王萍一聽就不樂意了,她是三房庶子嫡女,王蓉是長房嫡子庶女,比不上大姐姐三姐姐,就跑她麵前找優越感,平日裡兩人沒少拌嘴,關係一向不大和睦。
“我閒得沒事唬你做什麼?”王萍鼓起腮幫子,“不信你去福應寺打聽打聽,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
王蓉輕輕哼了聲,把頭扭到一邊。
“殿下回京是喜事,娘娘總算可解思子之痛了。”崔老夫人念了聲佛,笑吟吟叮囑孫女們,“用心抄一份金剛經,春宴時若有幸見到殿下,請他供奉佛前,也是我們的向佛之心了。”
劉氏眼珠轉轉,“說到春宴,老夫人,咱家的姑娘都有請柬,唯獨落下了寶珠,可否求賢妃娘娘一個恩典,讓寶珠也漲漲見識?”
猝不及防被提到,蘇寶珠一時尷尬,姑姑這樣說,會讓人誤會她十分盼望赴宴。
宮裡人多複雜,最是看人下菜碟的地方,她不是很想去。況且老夫人肯定清楚此事,沒說彆的話,擺明了相府不想讓她湊這個熱鬨。
而她最討厭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
因笑道:“我不懂宮裡的禮數規矩,沒的去了出醜,還是算了。”
“學了不就會啦?還有一個來月的時間,來得及。”劉氏暗暗給她使個眼色,示意她不要說話。
“老夫人,咱家與賢妃娘娘一直有來往,又是娘娘主辦的宴席,不過多一張請柬,還不是娘娘一句話的事。”
說著,劉氏給崔老夫人換了杯熱茶,
赤金伎樂紋八棱杯,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這套茶具是蘇家表兄送給她的,她又孝敬給老夫人。自打寶珠來了,王家前前後後得了多少蘇家的好東西,如今連張請柬也不給,把蘇家當冤大頭了麼?
麵對三兒媳婦的不滿,崔老夫人嗬嗬笑著,麵上看不出喜怒,轉而把球踢給大兒媳婦,“你說呢?”
盧氏淡淡道:“三弟妹說的我早想到了,特地打發人去討請柬,可宮裡傳出話,與娘娘私交再深厚,也得按宮裡的規矩來,春宴的位置都安排妥了,沒有多餘的位子給表姑娘。我是沒法子了,三弟妹有,且交與你辦吧。”
劉氏登時語噎。
三老爺不是官身,她也不是命婦,和賢妃更沒交情,根本和宮裡搭不上話,讓她辦,那就是成心看她出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