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章 孤獨(2 / 2)

她的思路有些改變了。她和萊昂納多討論過商業片和藝術片的選擇,兩人都對後者抱有濃厚興趣,這也是為什麼萊昂推掉許多商業片和大熱電視劇,寧願在全蝕狂愛裡扮演同性戀詩人,在邊緣日記裡飾演毒.癮者——也許票房血本無歸,但他們演的時候是有發揮度,更有成就感的。但現在……凱瑟琳心裡燃起了一種不甘。

她當然想繼續演下去,與崇拜的大導演們合作,出演最一流的劇本,但沒有名氣和票房號召力,這一切都是癡心妄想。她的心裡燃起了鬥誌:她希望有一天她擁有一幫忠實的影迷時,她能讓他們在喜歡上她的商業作品後,更會愛上那些晦澀冷門的角色。

就像她之前推掉了《獨領風騷》。儘管她知道這部電影的劇本和服裝設計都相當優秀,並且金發碧眼正當年華、還有奧斯卡提名演技保障的她,要勝過已經與劇組簽下合同的艾麗西亞·希爾維斯通,其實並不算困難。她相信,如果出演這樣的商業小妞片,她借此一步登天成為大熱的青春偶像,實在太過容易。但她此刻並不後悔,也不焦躁。

至少現在,她隻想去演她喜歡的電影。

“我已經幸運地走到了今天,我會比誰都更順利地走下去。”她喃喃地對自己說道。

服裝助理在拖車裡為她換好了看上去像劇本裡所寫的二手店買來的破舊衣服,化妝師給她的臉和頭發上撲好特製材料製成的灰粉,讓她看上去風塵仆仆,頗為寒酸。她站在鏡子前端詳自己,噢,她已經很像一個貧窮肮臟的貧民窟女孩的樣子了。

她是莉茲·莫裡。一個父親進收容所、母親罹患精神分裂的悲慘女孩,毛躁打結的長發現在有一部分被汗沾濕,彎曲地貼在她臟兮兮的額頭上,身上甚至還有虱子,每一天睜開眼,迎接她的隻有饑餓。未來,她會走進哈佛。但此刻,她是學校裡的異類,是同學嬉笑嘲諷的最佳對象。

今天拍的是母親葬禮的那一幕。

她穿著一件鬆垮褪色的襯衣,領口下垮,廉價的十字項鏈垂在她的胸前。她隨意裹著黑色外套,這襯得她的皮膚更加臟白。亂糟糟、長至腰間的金棕色頭發乾枯淩亂,大半被隨便栓成一條,看上去像一條粗糙的麻繩,垂在右肩下。她凝視著這片廉價墓地裡,屬於母親的那一個墓坑,棺板已經被合上,她不知道裡麵的母親是否穿著衣服,是否睜開雙眼,是否會因為一個人躺在裡麵而害怕。

凱瑟琳眼睛閉上又睜開,她開始近乎虐待自己地回憶起貝克爾夫人的葬禮。

她的母親美麗、富有,一輩子被人珍愛,即使違背教義選擇自殺,最終也被隆重安葬在海格特公墓,與莉茲的母親待遇懸殊如同天壤之彆。但即使是莉茲那個吸.毒瘋癲的母親,愛莉茲也不比貝克爾夫人愛她更少。

凱瑟琳愛她的母親嗎?她不知道。她隻知道此刻利用自己的痛苦,利用那些遭受折磨的回憶,對進入情景實在是莫大幫助。

導演萊文這些天對凱瑟琳幾乎是讚不絕口:在每一場尚未開拍前,凱瑟琳和飾演小時候的莉茲的小演員艾倫·佩吉表情歡快地談笑,打趣彼此黯淡的裝扮。但隻要鏡頭一打開,她的表演,就仿佛被莉茲的靈魂奪了舍一般。

她的臉上沒有誇張的大表情,也一點也不在意自己靈氣逼人的美貌被巧妙的妝容變得平庸黯淡,但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麼自然,卻攝人心魄,她那雙充滿故事的綠色眼睛能瞬間浮現霧蒙蒙的淚光。她雙手插在破洞的褲兜裡,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簡陋的棺材,咬著泛白的唇,又盯著好友克麗絲在棺材上用左手寫下母親的名字,和出生日期。每寫上一筆,她就感覺自己的靈魂丟失了一塊——她的靈魂早已和母親聯結在一起,她不願接受母親的離去。

她悲慟失魂的演繹,讓絕大多數觀眾即使不知前情,看到這一幕時也仍然會為之動容。

克麗絲走後,莉茲躺在母親的棺材板上。她臉上浮出懷念的笑,那是多麼美好的記憶……小時候,母親帶著她從斜坡上尖叫著滑下來,媽媽的擁抱溫暖而可靠,她的笑容在她眼裡是世上任何女人無法與之比擬的。但那種溫柔的笑,已經隨著生命的流逝,即將被掩埋在冰冷的泥土之下。

凱瑟琳抱著棺板,閉上眼睛。她開始學會新的方法,分析思路,剝離自己的記憶,找到那一個精確的錨點,然後如同高倍放大鏡一樣放大那種內生而成、濃烈卻轉瞬即逝的情緒。

在頭幾次試驗時,她在出戲時還有點困難,甚至晚上回家後,還會坐在地毯上靠著衣櫃默默流淚。但現在,她感覺仿佛進行了一場深潛或者蹦極,深海的瑰麗壯闊,與懸崖下的無限風光都是另一個世界,但當一切結束,她熟悉的那個世界總會永恒不變地迎接著她——導演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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