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章垂頭看著她伸出來的白嫩手心,身上的肌肉瞬間繃緊。
兩人的定親信物於差不多一年前被他的父親鎮國公拿走,獻給了當時還是信王的陛下。
因為皇位之爭中信王籠絡重臣,控製住了京城的守衛,東宮太子岌岌可危,連帶著當時支持東宮的鎮國公府也在風雨中飄搖。
聽聞信王患有難以治愈的頭疾,他的父親就想到了自己與未婚妻的定親信物,一塊餘家的叔父從海外尋來的奇石。
一來將它獻給信王代表著父親和整個傅家的示好。二來這塊遊魚形狀的石頭也的確作用不小,多年來傅雲章對它愛不釋手。
兩家定下婚約的時候,餘家叔父就笑吟吟地證實了奇石的效用,安神靜心,緩解病痛。
“雲章一塊,阿窈一塊,兩個人長大後肯定都會是讓人省心的好孩子。”
傅雲章忍不住回憶起了當時定親的緣由。
餘家叔母救了母親一命,父母商議如何向餘家回報恩情。父親主動提出不如兩家結為姻親,母親雖然有些介意餘家的商戶身份,可那時的國公府如日中天又明確是東宮太子一派,為了讓先帝放心,也不需要顯赫的姻親。餘家有對母親的救命之恩,家財豐厚,還能拿出有特殊功效的玉石,剛好合適。
餘家叔父叔母疼愛獨女,也有意為她尋求強有力的庇護,於是,這樁婚事就這麼成了。
傅雲章知道後也沒有不滿,因為餘家的阿窈妹妹十分討人喜歡,嬌小玲瓏的小女孩生的粉嫩可愛,靈動乖巧,一點都不刁蠻,甜甜地好似蜜糖。
傅雲章至今還記得她央著自己偷拿點心給她的場景。
兩隻烏黑的大眼睛充滿了祈求,粉唇一開一合,有些害臊地喚他雲章哥哥。
“雲章哥哥,娘隻讓我每天吃一塊點心,可我餓想吃極了。雲章哥哥,爹娘都說你是我的未婚夫,以後要保護我對我好。桂花糕好香,我真的好想吃,你給我一塊好不好?我就吃一塊。”
他被小女孩纏地不行,無奈隻能趁人不備將一碟子的桂花糕悄悄地從桌子上端了下來。生平第一次做偷偷摸摸的事,他難為情,耳朵都紅了,隻好狀似無意地用一把弓掩飾。
不過看到她滿足地吃著桂花糕的模樣,傅雲章歎一口氣,心中也多了一份憂慮。
小未婚妻這麼愛吃甜的,以後長的整齊的牙齒壞掉了怎麼辦?
然而過了這麼多年,再次遇見卻是他懷著愧疚向她退婚,而又一次地見到了她伸出的手,是她要自己還給她那塊充當兩人定親信物的奇石。
傅雲章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刻的他心中愧疚更甚,奇石既然已經獻給了陛下,那就永遠不可能拿回來了。
“阿窈妹妹,抱歉,定親信物一年前已經不在我的手中。”他爽快地承認了自己還不回來信物,但又沒有和餘窈說那塊玉石究竟去了何處,怎麼就不在了他的手中。
聞言,餘窈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怏怏不樂地垂下了腦袋。
“傅世子既要退婚,又不肯還我的信物,是不是沒了爹娘就要這麼被人欺負呀。”
她也不傻,傅家的所作所為不就是明著在欺負她?
傅雲章聽到這句話,心中的愧疚達到了頂峰,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他的舉動過於無、恥。
“是我和傅家有負於你,你要任何補償,隻要我能做到,都可以給你。”母親提出了要收餘窈為養女的話,但他此時直接忽略了這一條。
傅雲章覺得這更像是施舍,對少女而言無異於侮辱。
餘窈仍舊耷拉著腦袋,對傅雲章口中的補償無動於衷。她需要什麼其實連她自己都說不清了,銀子錢財嗎?她不缺。可除了這些,她又能索求什麼?
“定親信物不在了,這些年,餘家送過去的東西國公府都還回來吧。還有,傅世子幫我找一座宅子吧,位置安全些,不大不小容我住得下就行。以後,我若遇到急事求到傅世子頭上,也請傅世子記著今日的事幫我一次就好。”
她向傅雲章提出了三個要求。
第一,國公府償還餘家的節禮給她;第二,傅雲章幫她找一座合適的宅院;第三,傅雲章的一次承諾。
而傅雲章的重點卻隻在第二條,他擰緊了眉頭,開口詢問,“你要搬出林家,有人欺負你?”
“沒人欺負我,我隻是不想再寄人籬下罷了。爹娘不在了以後,我住在大伯父家裡,不喜歡。”餘窈搖搖頭,誠實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好,我全都答應。”傅雲章呼吸一滯,猜到她守孝的三年日子不好過,而他竟然一次都沒關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