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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晃而過,拍攝進行到了後半段。
上午的拍攝異常艱難,好在之前程烽買的藥很有效,後來雖然又摔過幾次,不過很快就沒了感覺。
舒星白奮力奔跑著,額頭的汗水大滴大滴往下落,胸口像灌進了風一樣,帶著粉塵和雜屑鑽入肺部。
“咳咳咳咳——”他用力咳嗽,幾乎要把肺咳出來一樣,眼眶紅得像一頭被困住的小獸,對周圍的人充滿了敵意。
周娟已經數不清這是楚舟第幾次離家出走了。
她帶著他換過不下十個學校,可是沒有一所學校能容得下他。
楚舟本就不是正常的孩子,孤僻陰鬱的性格更是讓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
更不要說時常無理由的發瘋,家長們根本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和這樣的人一起上課。
“小舟!小舟你在哪?”周娟跑得筋疲力儘,痛苦地蹲了下去,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
找到楚舟後,兩個人第一次爆發了巨大的爭吵,所有的委屈和無奈在這一次被宣泄出來。
東曼的演技無可挑剔,爆發力驚人,完全看不到一點往日優雅女神的影子,將一位母親的痛苦和崩潰完美的展現了出來,她承受了太多,此時已經不再在乎彆人的目光,隻想痛痛快快地大罵一場。
“你不是我媽媽。”楚舟異常冷靜,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就走了,然而顫抖的手卻暴露了他也在崩潰的邊緣。
“對,我不是!我根本不可能生下你這樣的兒子!”周娟大喊著。
等楚舟走遠,她再也控製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蓬頭垢麵的臉上滿是淚水和絕望。
“過!”
這一條順利通過。
下一場是舒星白的個人戲,也是全劇情緒的一個爆發點。原爾複把他叫到身邊,仔細地交代了一些細節,舒星白認真記下。
拍攝繼續進行。
楚舟漫無目的地走到了一處廢棄的工廠裡,他就地而坐,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啊——”
忽然,他像發了瘋一樣,放聲尖叫起來,震得人耳膜發疼。
他憤怒地起身,拳頭狠狠砸在牆麵上,一下一下,像是不知道疼一樣,瘋狂地傷害著自己。
那些血腥的畫麵湧入腦海,砰砰的爆炸聲和淒厲的慘叫聲將他整個人吞沒,分不清現實和回憶。
道具組之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是戲感一旦上來,很多事情是不能控製的。
“好了好了,快停下星白,醒醒!”
餘小魚從背後狠狠抱住他,和幾個工作人員一起將他按在了椅子上。
幾個人死死按著他的手,舒星白終於慢慢恢複了理智。
眼前的場景聚焦到一起,餘小魚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小魚哥。”舒星白啞著嗓子,背後的汗已經浸濕了他的衣服。
餘小魚鬆了一口氣,後怕地拍了拍胸口:“你嚇死我了。”
“星白,你沒事吧?”東曼擔心地看著他。
“李醫生給星白看一下,大家先休息一下吧。”原爾複難得提出了休息,大家都關心地看向舒星白。
“稍微忍一下,消毒可能會疼。”
舒星白點點頭,咬著牙不說話。
手上細細密密的傷口摻著小石子,很不好清理,醫生足足給他消毒了半個小時才弄好。
“小心點彆沾水。”
舒星白對醫生道了謝,心情已經平複不少。
“師父,他這個狀態能行嗎?”東曼看著遠處獨處的舒星白,將心裡的擔心問了出來。
原爾複掐滅了煙,淡淡道:“他和你不一樣。”
東曼不明白具體是哪裡不一樣,但是原爾複沒有多說,她也隻好將疑問壓在了心底。
舒星白的狀態很好,除了下午的一段小意外,其他的都是一條過,因為他已經進入到了戲裡,一舉一動都帶著楚舟的影子。
隻是又一個難題緊接著擺在了舒星白的麵前。
戲裡,楚舟最後通過音樂走出了困境,而原爾複為了影片最大程度的保證真實,不想讓替身來演。
“鋼琴?”舒星白皺了皺眉。
“我給你請了一位老師,先讓老師給你看看。”原爾複事先沒有詢問他的意思,而是直接就做了決定。
他想看看這個年輕人的極限到底在哪裡。
“師父,您不會真的把他當楚舟了吧。”東曼看著一臉懵逼走出去的舒星白,忍不住笑著問道。
原爾複少有的一愣,隨即頗為滿意地笑了笑:“難道不是嗎?”
很快,舒星白就過上了白天拍戲晚上練琴的日子。
原爾複請來了國際知名的鋼琴大師裡肯,據說門下隻有兩位關門弟子,這次肯出來做指導,原爾複花了不小的力氣。
舒星白在很小的時候確實學過一點,不過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差不多已經忘得一乾二淨。
叮叮咚咚的聲音勾起了他久遠的記憶。
他記樂理知識記得很快,而且因為反應靈敏,左右手的配合基本沒什麼困難。
裡肯演示完一遍,舒星白基本看著五線譜就可以視奏下來。
幾天下來,熟練程度完全看不出來是新手。
裡肯用蹩腳的中文感歎道:“你真的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
舒星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笑道:“老師您過獎了。”
您一共就倆學生……
本來以為一切會很順利的進行,然而練完幾首基本的練習曲,等練到拍戲真正要用到的曲子時,卻遇到了阻礙。
“哦不對不對,慢一點,這裡的情緒起伏不對。”
“你要帶著感情去演奏。”
“不對,再來一遍。”
……
舒星白越是著急,越是沒有進展。
裡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開竅的學生,也是奇了:“你體會不到這裡麵要表達的情感嗎?”
“……”舒星白看著冷冰冰的五線譜,不明所以地搖搖頭。
裡肯緊皺著眉,似乎是在想著對策。
他想了想:“老師,那您看看我這樣彈行嗎?”
舒星白再次把雙手放在琴鍵上,這一次,他特意控製了節奏和力度,有起有伏,每小節該連貫和該斷開的地方都完美的呈現了出來。
一曲演奏完,流暢而動聽,沒有一處錯音。
裡肯再次搖頭,眉頭越皺越緊:“技巧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還是感情的問題。”
舒星白也糊塗了,難道感情不就是通過技巧表達出來的嗎?不然這些黑白鍵還真的能有感情不成?
裡肯來回踱步,摸著下巴思索。
忽然,他拍了下手,道:“想象著你的愛人坐在這裡。”
舒星白一窘,尷尬道:“我沒有。”
“沒有?那就想象那個讓你心動的人,這個總該有吧。”
“……”舒星白剛想說也沒有,忽然不知為什麼猶豫了一下。
琴房外傳來敲門聲,他收回心思。
裡肯被人打斷,雖然有些不爽但仍保持著涵養,說道:“請進。”
程烽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