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苗嘉顏進去換了身短袖短褲,看起來利索多了。
換完衣服可能想想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莫名其妙地說了句:“那是我姐姐的裙子,她不要了。”
陳潮哪是能跟小姑娘聊這個的小孩兒,太奇怪了,所以沒吭聲,沒回應。
苗嘉顏也沒再說話,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
好在也沒尷尬多一會兒,苗嘉顏拿了個小鐵盆,去後院摘了十幾個雞蛋那麼大的小柿子。
“你吃不吃?”苗嘉顏問陳潮。
陳潮搖頭:“不吃。”
苗嘉顏把柿子全洗了,自己留一個吃了,剩下的用塑料袋裝了起來。
陳潮看著他往水井那邊去,把井裡的水梢吊了上來,柿子裝進水梢裡,又放了下去。
“乾什麼?”陳潮問。
“這樣能冰一點兒,”苗嘉顏回頭笑著說,“我奶奶吃不了很冰的東西,不能放冰箱,用井水拔一拔就剛剛好。”
陳潮問:“有用嗎?”
“有用啊。”苗嘉顏說著,把水梢又轉了上來,倒了一點水在小盆裡,端過來,表情笑滋滋的,“你摸。”
陳潮伸手進去碰了下,那水冰冰涼,甚至有點紮手。
這讓城裡小孩兒很意外,苗嘉顏解釋說:“井水就是很涼的。”
陳潮奶奶家沒有水井,他也沒見過,那冰涼的手感在酷熱的夏天著實很舒服。陳潮伸手又一摸,苗嘉顏在旁邊笑了下,說:“明天我冰了西瓜給你送過去。”
陳潮趕緊說:“不用。”
“你不吃陳爺爺陳奶奶也要吃的,他們也不能吃很涼的東西,夏天都是我放井裡涼過再切了給他們。”
陳潮坐那兒抬頭看了苗嘉顏一眼,說“謝謝”。
苗嘉顏用力晃了兩下頭,晃得頭發都跟著甩了,笑得很實在:“不用,陳爺爺陳奶奶對我可好了。”
其實苗嘉顏長得不算好看,在陳潮眼裡甚至長得有點“薄”,很寡淡的長相,是學校裡不會很惹小男生們注意的那種。很瘦很小,臉上也沒什麼肉,眼皮兒薄薄的。
剛才他實實在在笑著搖頭的這一下,陳潮突然發現苗嘉顏長得有點像男孩兒。
這話說了未免太傷小女生自尊,陳潮很講究地沒有提。
幫人洗了菜,中間有一句沒一句地也聊了,陳潮身上那點疏離勁兒自然也跟著散了一些。
他平時不愛理人倒也不是刻意端出來的,這點像他媽。當初陳廣達就是被薑荔身上那股不搭理人的勁兒給迷上了,追了兩年才給追上,薑荔說她這也是隨她爸了。陳廣達這麼多年都不愛去陳潮姥姥家,陳潮姥姥姥爺都是文化人,薑家從前就是城裡大戶,這一家子人身上都有股端著的勁兒,陳廣達在那邊就顯得極不和諧。
陳潮從小就沒像彆人家小孩兒似的在外麵瘋淘過,不愛跟人玩兒。陳廣達說陳潮除了長相遺傳了他三分英俊,其餘處處不像他。
第二天苗嘉顏抱著半個西瓜送到陳家的時候,陳潮正被滿身的蚊子包折磨得快崩潰了。
苗嘉顏一邁進院門看見他一張皺著眉極暴躁的臉,愣愣地停住了腳步。
陳潮煩得沒心思說話,看他一眼算是打招呼了。
“你……”苗家顏抱著西瓜,怯怯地問,“咋了呀?”
陳潮站在那兒,掐著胳膊肘上的一個大包,說“沒事兒”。
陳奶奶拿著肥皂盒出來,看見苗嘉顏在,招呼他說:“苗兒來了?”
“嗯,吃西瓜,陳奶奶。”苗嘉顏走過去,把西瓜放下,又回頭看陳潮。
“又給奶奶冰西瓜了?”陳奶奶對他笑著說,“等會兒切開一起吃。”
“我吃過了,你們吃。”苗嘉顏小聲說。
苗嘉顏還是有點怕陳潮,見他那樣就不敢說話。
陳奶奶招手叫陳潮過來,要給他抹肥皂。
苗嘉顏聲音更小地問陳奶奶:“他咋了?”
“昨晚嫌熱沒掛蚊帳,讓蚊子叮了。”陳奶奶說話的時候總是笑盈盈的,脾氣很好,很隨和。
陳潮臭著臉走過來,穿著短袖和短褲,露出來的胳膊和小腿上眼見著得有十幾個包。走近了再一看,下巴和脖子上還有好多。
苗嘉顏一個農村小孩兒也被這陣仗嚇到了,沒忍住驚歎地發出了一聲“媽呀”。
“這麼多……”苗嘉顏眼睛都瞪大了點。
“開窗戶睡的,他不知道咱們這兒晚上蚊子多凶。”陳奶奶自然心疼孫子,可一邊往他身上塗肥皂水一邊還有點想笑,“怎麼這麼招蚊子呢?你爸小時候蚊子都不愛咬他。”
肥皂水根本就不管用,塗上了該癢還是癢,反而還不方便撓了。剛抹了一條胳膊,陳潮就心煩得直吸氣。
苗嘉顏說:“陳奶奶你彆抹了,我回去拿那個……”
也不知道他是要拿什麼,跑著去了。
“苗兒是個好孩子,你平時多跟他玩玩,彆老一個人悶著。”奶奶跟陳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