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等你呢啊,”鳳琴是陳奶奶的名字,陳潮說,“說等你蒸饅頭呢。”
苗奶奶又笑了。
“喲,還知道陳嬸兒叫鳳琴呢,還知道這是陳嬸兒孫子。”大姑高興地搓搓苗奶奶的臉,“小老太太這會兒是真明白啊。”
苗奶奶好用的那隻胳膊推開大姑搓她臉的手,大姑笑著說:“嫌我煩人呢。”
陳廣達晚上從公司出來直接來醫院了,說要一塊兒吃個飯。
彆人都吃過了,隻剩他們仨還沒吃。也沒走遠,就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差不多的餐廳。
“晚上你倆怎麼的?”陳廣達問,“是跟我回家啊,還是怎麼安排?”
苗嘉顏看著陳潮,猶豫了下說:“我不能走……”
“不跟你回。”陳潮說。
“你回去休……”苗嘉顏話不等說完,就被陳潮看過來的一眼給截了回去。
“那你在哪兒住?對麵賓館開個房間?”陳廣達問陳潮。
“再說吧。”陳潮吃飯吃得挺專心,沒抬頭說。
出去快三年了,陳潮挑食的毛病現在全沒了,現在但凡給個中國菜吃都行。
苗嘉顏吃不了多少,後來就坐在旁邊看著他吃,時不時給添點湯。
“能待幾天?”陳廣達問。
“不知道,看情況,”陳潮吃了口白米飯,“沒訂票。”
陳潮小時候吃飯細嚼慢咽,一個有氣質的城裡小男孩兒。後來上大學到處跑現場,出國以後天天擠時間隨便吃東西,早沒當年那斯文氣質了。
苗嘉顏抬手替他正了正衣服上的帽子,把折進去的一塊兒給整理好。
“那你就在這兒多陪陪,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搭把手。”陳廣達喝著茶,和他說。
陳潮“嗯”了聲。
苗嘉顏在他們倆麵前,沒再開口說“不用”。他在這一刻突然有了種歸屬感,這麼多天他好像都是一個獨立的人,即便是每天跟苗建和兩個姑姑一起在病房裡待著,但苗嘉顏從來沒有過此刻這種覺得有人是“自己人”。
陳廣達吃完飯直接走了,剩苗嘉顏和陳潮走著回去。
小路裡陳潮雙手插著兜,和苗嘉顏並排走,沒走幾步,苗嘉顏伸手去搭陳潮的胳膊。陳潮讓他搭了會兒,苗嘉顏手又動動,往他兜裡伸。
陳潮於是把手拿出來,牽上了苗嘉顏。
陳潮看他一眼,苗嘉顏握著他的手,和他貼著掌心,也回看他一下。
“潮哥,”苗嘉顏清了清喉嚨,問,“你回來那邊能行嗎?”
“能,沒事兒。”陳潮說。
他們在並不暗的小路裡牽手走著路,醫院附近就不會有人少的地方,行人來來往往,然而在醫院這地方,沒人會多看旁人一眼。
他們很久沒見過麵了,彼此和上一次見麵時並沒太大變化,除了兩人都憔悴了不少。
一路牽著手回去,到出電梯前才放開。
回到病房時大姑正在給苗奶奶擦身,天天這麼躺著最好每天都擦洗,勤翻身。
陳潮在走廊站了會兒,直到大姑收拾完拎著包走了他才進去。
苗嘉顏正在給奶奶按摩,奶奶配合地動著胳膊。
“疼不疼?”苗嘉顏問奶奶。
苗奶奶說“疼”。
苗嘉顏笑了:“你疼什麼疼,騙人。”
苗奶奶其實都不明白問的是什麼,問什麼都說是。苗嘉顏邊按摩邊和她說話,奶奶稀裡糊塗地回應著他。
陳潮出去打了半小時電話,再回來時奶奶已經睡著了,苗嘉顏把陪護床也鋪好了。
陪護床窄窄一條,睡不下兩個人。苗嘉顏放上了枕頭,小聲和陳潮說:“你睡這兒,我睡奶奶旁邊。”
病房正常隻讓留一個家屬,不過單人病房影響不著彆人,護士也不管,隻要早上查房之前收拾起來就行。
陳潮沒說行不行,沉默著去洗手間洗漱,這兒沒條件洗澡,苗嘉顏都是隔一兩天去對麵賓館洗頭洗澡。苗嘉顏坐在小床邊,給陳潮拿了件自己的T恤,他穿的厚衛衣太熱了,睡覺也不舒服。
陳潮出來換上了,躺了下去。
苗嘉顏洗漱出來,也換了件薄T恤。他先站在病床邊看了看奶奶,奶奶睡得很熟。陳潮正枕著胳膊看手機,視線從手機上抬起來看了苗嘉顏一眼。
苗嘉顏抿了抿嘴唇,走過來,搭著個邊兒坐下了。
陳潮又發了幾條消息,之後把手機插上充電。做完這些之後他換成側躺的姿勢。
苗嘉顏沉默著,看了陳潮一會兒,突然慢慢靠了過去。
陳潮敞開胳膊,苗嘉顏躺下去,把臉貼在陳潮鎖骨邊。
陪護床那麼窄,兩人都側躺著,沒說話。
陳潮的氣息是溫熱的,這個位置對苗嘉顏來說非常熟悉。那是最安全的,包容的一處空間。
苗嘉顏一隻手環著陳潮,眼睛抵著陳潮的鎖骨,手指慢慢收緊,攥住了陳潮後背的衣服。
陳潮下巴挨著他頭頂,手在他後背上安撫地順著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