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此人非常嚴格, 整個年紀但凡有點調皮的學生，基本上都經過他的“毒打”。
所以當教導主任的聲音傳到教室裡的時候，老劉眼皮子也抖了一下。
許綠頂著老師複雜的目光以及七班同學們同情的視線, 從座位上起身朝外走。
那一身的紫色再次讓大家晃了一下。
“媽耶, 好看！”
“這一身，我進來的時候還沒看到哈哈哈哈。”
“許綠有點冷靜啊。”
“這頭發保不住了保不住了！”
下意識想象了一下許綠被訓話的場景, 老劉咳嗽了兩聲，打斷了教室裡學生們的議論。
“大家好好複習, 三天之後就是開學考試, 你們不要把上學期教給你們的知識都忘了, 趁著今天下午晚習多做幾道題！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暑假裡有多得意忘形……”
老劉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他說著，朝窗戶外麵瞥了一眼。
七班的學生們……也豎著耳朵聽教室外麵的動靜。
同時默默吃瓜的，他們對麵教室的八班。
嘛，被教導主任訓話什麼的, 本來就應該大家一起圍觀看熱鬨才對。
教導主任開始怒吼――
“你叫什麼名字！”
“哪個班的――”
“七班……老師，你從七班把我叫出來的。”
“這是重點嗎？你叫什麼名字？”教導主任的聲音氣勢絲毫不減。
“哦, 好，我叫許綠。”
少女的聲音不溫不火。
“誰讓你染頭發的？”
“我自己。”
“學校規定不能染頭發，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啊。”
“那你還染。”
許綠：“對。”
“我就是想染。”
教導主任沉默了一下，表情稍微有點變化, 好像……哪裡不對, 但很快他又繼續大聲嗬斥：“我不管！你明天必須把頭發給我染回來！不然的話直接校規處理！把你家長先給我叫過來！”
他的聲音已經帶著點怒氣了，這個學生怎麼回事？你還就是想染？怎麼不上天呢？
他腦門光禿禿的, 一雙小眼睛眯起來, 表情隱約有些可怕。
學生時期，這樣的老師最凶了, 既不講道理，又不給你麵子。
看來學霸的紫色頭發也就能亮一天的相了。七班的同學一邊為許綠默哀，一邊如是想道。
至於八班的吃瓜群眾，表麵上在低頭學習，在看書，實際上一個個眼睛都亮了：紫色頭發？許綠！阿西！想看。
就連坐在講台上的老劉――也停下了裝模做樣寫教案的手，歎了口氣。
學生在學校還是要有點學生的樣子，不然是躲不過光――呃，不，老陳的魔爪的。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單方麵的訓話已經結束了。
因為以前那些不良學生被陳主任叫出去也是這麼教訓的，一開始還跳得很，一聽到處分、請家長，就立刻蔫了，許綠應該……也不例外嘛。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
許綠非常真誠的吐出一個字：“不。”
不是不要，也不是不行，而是充滿堅定和拒絕意味，甚至帶著點拽的――不！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教導主任聲音瞬間變成吼。
一時間，整個走廊都回蕩著他的聲音。
“你再說一遍！這書你還想不想讀了？？？”
許綠有點奇怪：“我想不想讀書，跟我再說一遍有什麼關係。”
“我說不，不……不？”
“我能回去了嗎？”
她真誠發問。
一雙貓眼乖巧又明亮，像極了沉默寡言的好學生。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讓向來懂得怎麼處置叛逆學生的老陳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太陽穴嘭起來又癟下去，眼睛瞪得像縮小版的銅鈴。
可許綠沒什麼動靜，也沒有被嚇到的樣子。
約摸三十秒以後――
七班和八班的學子們再次聽到了一聲怒吼：“到我辦公室去！”
*
陳主任翻出一張年紀排名的成績單。
“你叫什麼名字！”
許綠：“我叫許綠……您，是不是有點健忘。”
陳主任忍住想罵人的衝動，在成績單上找許綠的名字。
“你們這種學生，一天天的不學好，放個暑假，就去染頭發！你成年了嗎？你知道這對學校的影響嗎？我看看你成績能有多好，你明天要是不把頭發染回來……”
中年男子嘴巴像機關炮一樣，無目標的吐出各種訓斥的詞語，試圖壓垮許綠的心理防線。
然而，許綠一動不動，表情平靜。
辦公室的其他老師看向許綠的目光有些同情，但是聽著陳主任對許綠的批評，目光逐漸變得古怪。
成績不好，還染頭發……穿著也比較講究。
這種學生是該好好批評一下的，可不能帶壞學校裡的風氣。
許綠一雙貓眼盯著陳主任。
陳主任此時正在翻找她的成績，青木一中的文科班有八百多名學生，陳主任從最後一位找起，越往前他越疑惑，怎麼……還不出現。
直到找到在順位的第三，他才看到了兩個熟悉的字眼――許綠。
語文滿分，政治滿分，英語140，曆史98，數學126，地理92.
除了地理和數學拉垮了一點，她其他科目的成績在學校的總排名，都是第一。
六門成績當中，許綠有三門都是全校第一。
語文是許綠的強項，政治書許綠已經全部背了一遍，曆史也差不多了。
唯獨數學和地理，還需要一點時間把一些有關計算的問題琢磨透，所以許綠這兩門的成績並不算突出，但也不差了，至於英語，許綠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老陳啊，這孩子成績怎麼樣？”
有老師見他沒說話，便問了一聲。
又有老師嘀咕：“叫許綠啊……聽起來怪耳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這名字啊。”
許綠見他表情逐漸凝滯，便也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老師？”
“找到了嗎？”
“你……你！”教務主任五味雜陳的放下手裡的成績單。
他看了兩遍，整個年級隻有一個叫許綠的人，而且還正好是七班的。
她竟然是第三！
年級第三啊！還偏科！
到時候偏的那幾科隨便趕上來一門，說不定就是年級第一了。
這成績也太好看了點！
“你能考到年級第三，為什麼想不開要染頭發？”
“你既然是好學生！你就應該樹立起榜樣的作用！”
“不要腦子裡整天思考一些歪門邪道！”
“這樣不好！！！”
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是勸說的目的不變，許綠必須把頭發給他染回去。
許綠點點頭：“主任你放心，我這個頭發洗幾次，就會變成黑色的，你看它顏色本來就很深。”
主任摸了摸腦門，有些懷疑：“真的？”
許綠點頭，表情可純良了，語氣也可真誠了：“真的呀。”
想到許綠的成績，陳主任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可能是說的太重了，而且他……有點先入為主了，這樣不好，不好。
“行，那你回去吧。”
“這次下不為例！”
許綠點頭：“行。”
“沒問題。”
她走之前，還非常貼心的關上了門。
門縫裡那抹紫色消失了，主任有些古怪的再次拿起了那張成績單。
“老陳啊，那是年級第三啊。”
“小姑娘氣質很好的呀。”
“這種孩子你可不能對她太嚴格咯，不然到時候產生逆反心理，成績一落千丈，那可不得了。”
是啊，青木中學向來是成績至上的。
如果許綠是年級第一，是穩上清華北大的料子，就算她把頭發染成金色銀色粉色，乃至彩虹色，隻要她不想染回來，陳主任也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想把許綠開了，學校的校長就能先把他給開了。
不過他想到方才許綠的態度，心情又稍微回轉了一些。
在同事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當中，他拍了拍桌子，咳嗽道：“雖然這個學生染了頭發，但是態度還是不錯的……”
他沉吟片刻，又接著開口：“而且她那個頭發，確實和黑色接近。”
“不能以頭發的顏色來判斷一個人的品格！”
他聲音放大了點，似乎在說服自己。
“對，許綠是個好學生！”
此話一落地，辦公室忽然沉默半晌。
好一會兒才有人附和：“對！！許綠確實是個好學生。”
“成績好！有個性一點也是可以原諒的嘛！”
“我覺得她剛剛的態度沒有問題啊！”
老師們開始誇起許綠來。
陳主任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滿意的點了點頭。
是這樣沒錯……
但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
然而，一周的時間過去了。
許綠的那頭紫毛不僅沒有變成黑的，反而越來越紫了。
同學們看著許綠那頭長發也逐漸從深紫色，變成了沒那麼深的紫色，又變成了淺紫色，許綠每天都洗頭，每洗一次頭，她頭發的顏色就會淡上那麼一點兒。
正巧她坐在窗戶邊上，上午的光線一照，學生們朝那邊一瞥，許綠那頭紫就直直映入眼簾。
再看，許綠身上已經換上了校服，大家看她時她也沒什麼動靜，就低頭寫試卷或者看書，雷打不動，一副認真學習的樣子。
隻是配合的那頭紫發，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而且最近陳主任從七班路過的次數越發的頻繁了，幾乎一個上午要過來走三四次，下午同樣如此，而每次路過，他都會待在窗邊觀察一會兒，大部分時間是在觀察許綠。
但是奇怪的是，他看見許綠的頭發越來越紫了，居然沒有把許綠再叫出去談話了。
每次離開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都挺複雜的，一邊自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一邊又告訴自己要斟酌著――人與人之間得多一點信任，他不能傷了許綠的自尊心。
一周過去，陳主任晃得七班的學生都快神經衰弱了，許綠還像是個沒事人一樣，該聽課聽課，該學習學習，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來自陳主任兩千瓦探照燈般的視線。
對此，七班的同學們悄悄向她豎起了大拇指，而許綠的名字，也悄悄的在高三年紀出名起來。
“哎，聽說了嗎？七班的許綠！被老陳叫過去，居然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牛，你知道老陳天天瞅著她的腦袋看嘛？就是不叫她出去。”
“許綠上回被叫出去都是直接懟的老陳啊……老陳感覺怪彆扭的。”
“我感覺是許綠不想染回去，老陳又看許綠成績好，就放縱了唄。”
“許綠挺好看的，成績好，還染頭發，長得還可以啦，不是那種書呆子……”
“我還記得她之前在年級群裡罵夏佐……還和夏佐打架呢。”
“去你的，她和謝域談戀愛你不知道嗎？說不定人家和夏佐的關係比你想象的好。”
就一個頭發的事情而已，外加戀愛緋聞以及飛速提升的成績，許綠逐漸就成了年級傳聞中的大佬。周四周五考試，許綠依舊是整個考場最先交卷的。
那頭紫毛張揚至極，整個考場就連監考老師都忍住不盯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
靠，數學這麼難！她怎麼四十分鐘就寫完了？
媽蛋，語文也能寫這麼快？？？
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麼交卷速度啊！
――這估計就是和許綠一個考場的人的共同想法。
不可能的吧，她的成績應該很難再上去了，染頭發又開始打扮，第三應該已經是極限了！
好多人這麼想著。
周末，晚上，年級群，大家又開始匿名討論起許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