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到京城附近,已經走了月餘。
李四娘的陪嫁不少,為了少些劫道的風險,把東西分成幾分,托鏢局快馬加鞭運去京中。而顧及老太太的身體,送嫁的隊伍倒是行得十分緩慢。
一路無事,沈嶠翻來覆去地把玩手邊的明馳劍,微微咬牙,鄧玄籍那小子,還真是明白“睹物思人”的道理。她每日一睜眼,所見的就是這柄劍,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他。
那日出了城門,她心有所感,掀簾回望,他果然在城樓之上靜立。
“沈娘子,馬上就要進京,老太太有些心慌,想要請你去看看。”
漱玉神色恭敬,作為夫人的貼身侍女,她已經看出,老太太與夫人,都對這位沈娘子極為禮遇,超出了對普通女醫的態度。
馬車在路邊停下,此時正值農忙,又非趕考的時段,但官道上,來往京城的車流依然絡繹不絕。
沈嶠把過脈,又看了看老太太的舌苔,放下心來:“隻是舟車勞頓,又有些苦夏,等到了京城修養幾日,很快就會無事。”
李大夫人鬆了口氣,柔柔一笑:“馬上就要進城,你不如與四娘同車說會兒話,她悶了一路,連我這個母親也不理。”
沈嶠答應下來。
李臻一身紅衣,妝容精致,麵色卻蒼白如紙,仿佛大病一場。
“你……那日應該看到了吧。”長久的沉默後,她突然開了口。
沈嶠不知該怎麼答,她拉了李臻一次,難道就有能力拉她第二次嗎?
她清清楚楚知道,與高高在上的林家作對,無異於螳臂當車;可眼睜睜地看著這樣一個正值青春的女子一點一滴地消磨掉自己的生氣,她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痛,仿佛自己也被看不見的鍘刀削去了靈魂的一片。
她看向李臻鮮豔欲滴的紅色丹蔻,隻覺得那像是用鮮血染成。時代的偏見,當真就無法改變嗎?
李臻沒有等她回答,自顧自地說起話來,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情緒的出口。麵對母親,她已知道所有的哀求都是徒勞;麵對幼妹,她不忍自己的悲傷嚇到她,讓她對未來的姻緣產生恐懼。
可麵對這個與她幾乎同齡,卻比她自由得多的女郎,她忽然很想說話,哪怕自身境遇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她也想訴出這些時日的不甘,再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沈大夫,那日你們走後,我娘問我,不做李家小姐,難道願意和你一樣為了生計,混於市井瓦礫之間,奔波於高門後宅伺候夫人小姐嗎?”
沈嶠笑笑,醫者列於百工之中,她一直都知道,很多人有求於她,表麵上客氣,心底裡卻暗暗瞧不起,其實她已然習慣。可這樣被人當麵說出,那些深積心中的不平還是蔓延開來。
“我說,我願意。”李臻將車簾拉開一個縫隙,陽光照在她臉上,顯出幾分神采。
“我寧願粗布麻衣不停為生計奔波,也不想做家族的一顆棋子,被當成物件從一家送到另一家,沒有一個人關心我究竟願不願意!”
沈嶠沉默一瞬,還是說道:“真正在底層為生活操勞的女子,大多數人的意願也沒有人在乎。她們拚死拚活掙一口飯吃,夫家也不會因此高看一眼。”
她幽幽歎息:”我說這些不是要你認命,事實上,想要改變這些,首先就得皇帝發布政令讓女子可以分田,有了土地,有了財產,才有安身立命之本。”
“如果沒有元令元年新